人都去哪儿了?(第3/5页)

可是我们很少像那样谈到爱情或者过去的事。我们要谈就谈正事、生存和一切的根本。钱。钱从哪里来?电话快被掐了,电灯和煤气也危险。凯蒂怎么办?她需要衣服。她的分数。她的男朋友是个摩托车飞车党。迈克,迈克以后会怎么样?我们大家会怎么样?“上帝啊。”她说。但是这根本跟上帝无关。他早就对我们撒手不管了。

我想让迈克参军,海军或者海岸警卫队。他无可救药,是个危险角色。就连罗斯也觉得参军对迈克有好处,辛西娅跟我说过,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这样跟她说。可是我听了挺高兴,高兴地发现我和罗斯在这件事情上有共识。我眼里的罗斯形象提升了一点。可是这让辛西娅生气。尽管迈克在旁边挺让人痛苦,尽管他有暴力的一面,她还是认为这只是一个阶段,很快就会过去。她不想让他参军。但罗斯跟辛西娅说迈克应该参军,他会在那里学会尊重人,讲礼貌。他跟她这样说,是在有天大清早他和迈克在他家车道上玩推搡游戏,迈克把他推倒在路上之后。

罗斯爱辛西娅,可他还有个名叫比弗莉的女孩,二十二岁,怀上了他的孩子,但是罗斯安慰辛西娅说他爱她,而不是比弗莉。他们根本不再一起睡觉了,他告诉辛西娅,但是比弗莉怀着他的孩子,而他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甚至包括没出生的那个,他不能把她一脚踢开,他能吗?他跟辛西娅说这一切时哭过。当时他喝醉了(那段时间总是有人喝醉)。我能想象那一幕。

罗斯毕业于加利福尼亚工艺学院,毕业后马上进了位于芒廷维尤市的NASA2机构。他在那里工作了十年,直到他的情形急转直下。如我所说,我从来没有跟他见过面,可是我们聊过几次电话,聊过这样那样的事。有次我喝醉了,我在跟辛西娅为一个可悲的或者别的观点而争论,我给他打电话。他的一个孩子接的电话,罗斯接过电话时,我问他如果我抽身离开(我当然根本没想着抽身,只是来烦一烦他),他准不准备养活辛西娅和我们的孩子。他说他在切吐司,他是这么说的,他们正要坐下来吃晚饭,他和他的孩子们,他会给我回电话。我挂了电话。过了一个钟头左右他打过来时,我已经忘了早些时候的那个电话。辛西娅接的电话,她说“对”,然后又说“对”,我知道是罗斯,他在问我是不是喝醉了。我一把抓过电话:“哎,你到底养不养活他们?”他说他对自己卷进了整件事而感到抱歉,可是不,他觉得他无法养活他们。“所以是‘不’啰,你不能养活他们。”我说着并看了一眼辛西娅,好像这能解决所有问题似的。他说:“对,是‘不’。”可是辛西娅眼都没眨一下。我后来琢磨出来他们早已彻底讨论过这件事,所以根本没感到吃惊。她早就知道。

他是三十五六岁时开始走下坡路的。以前我一有机会就取笑他。根据他的照片,我叫他“黄鼠狼”。“你们妈妈的男朋友就长那个样,”我跟我的孩子们说,如果他们在旁边,而我们又在聊天的话,“就像只黄鼠狼。”我们哈哈大笑。要么是“修理先生”,我最喜欢这样叫他。上帝保佑你,照顾你,罗斯,我现在对你根本没什么怨气了。可是那段时间,我叫过他“黄鼠狼”或者“修理先生”,还威胁过要他的命时,在我的两个孩子眼里,他可以说是个落魄英雄,我想在辛西娅眼里也是这样,因为他曾帮助把人送上月球。我听了很多次他为登月工程火箭发射工作过,是巴兹·奥尔德林和尼尔·阿姆斯特朗的好朋友。他告诉辛西娅,辛西娅告诉孩子们,孩子们又告诉我,就是等到那几位宇航员来本市时,他会在公众面前介绍他们。可是他们一直没有来本市,要么来过,但是忘了联系罗斯。月球探测活动后不久,命运之轮又转动了,罗斯酗酒更厉害。他开始耽误工作。然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他的第一个老婆也过不好了。快到最后时,他开始用保温瓶带酒去上班。那里是个现代化机构,我见过——在自助餐厅排队,管理人员有专用餐厅之类,每间办公室都有咖啡机。可是他自带保温瓶上班,过了一段时间,人们知道了,开始有议论。他被炒掉了,要么是他辞了职——我去问,谁都不肯爽快地回答我。他当然一直酗酒。你也会那样的。然后他开始摆弄坏的家用电器,修电视,修小汽车。他对占星术、预兆、《易经》那类东西感兴趣。他够聪明,有意思,也古怪,就像我们以前的大多数朋友一样,我对此并不怀疑。我跟辛西娅说,我确信,如果不是从根本上说来,他是个好人——“跟我们一样”,我那样说,尽量想显得豁达——她是不会喜欢他的(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用“爱”这个字来形容那种关系)。罗斯他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邪恶的人。“谁都不是邪恶的。”有次我跟辛西娅讨论我自己的事时,我对辛西娅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