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去哪儿了?(第4/5页)

我爸爸是喝醉后在睡眠中去世的,八年前。那是个星期五晚上,他死时五十四岁。他从锯木厂下班回来,从冰箱取出几根香肠当第二天的早餐,然后坐在厨房里的桌子前,在那里打开了一瓶一夸脱装四玫瑰牌威士忌。那段时间他心情很不错,很高兴能够重新工作,那是在他先是因为血毒症,然后因为什么事导致他要接受电击疗法而离开工作三四年之后。(我当时结了婚,那段时间住在另一个城市。我有了孩子,还在上班,自顾不暇,所以对他的情况没办法跟得很紧。)当天晚上,他拿着那瓶酒、一碗冰块和一只酒杯去了客厅,喝酒,看电视,直到我妈妈从咖啡馆下班回来。

他们照例说了几句威士忌的事,她自己不怎么喝酒。我长大后,只看到她在感恩节、圣诞节和新年之夜时喝酒——蛋奶酒或者加黄油的朗姆酒,而且从来不会喝很多。好多年前,她喝太多的那次(我是从我爸爸那里听说,他笑着说的),是他们去了尤里卡市郊的一个小地方,她喝了很多很多威士忌酸酒。他们上了汽车正要走,她开始犯恶心,只得打开车窗。不知怎的,她的假牙掉了,汽车往前开了一点点,一个轮胎轧到了假牙上。打那以后,她除了节假日再也不喝酒了,而且喝也从不过量。

那个星期五晚上,我爸爸一直喝酒,尽量不理会我妈妈。她坐在厨房那边,抽烟,想给她住在小石城的姐姐写封信。最后他站起身去睡觉了,之后不久我妈妈也去睡觉,当时她肯定他是睡着了。她后来说她一点都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他打呼噜的声音好像更厉害、更低沉,她没法让他侧着身子睡。可她还是睡着了。她醒来时,我爸爸大小便失禁。当时才是拂晓,小鸟在叫。我爸爸还是仰面躺着,闭着眼睛,张着嘴巴。我妈妈看着他,喊他的名字。

我一直开着车兜来兜去。这时天黑了。我开车经过了我家,灯全亮着,可是辛西娅的车没停在车道上。我去了我偶尔去喝酒的酒吧,然后打电话给家里。凯蒂接的电话,说她妈妈不在家,问我在哪儿。她需要五块钱,我喊了句什么挂断了电话。然后我给相距六百英里的一个女的打对方付费电话,我有好几个月没见她了,她是个好女人,上次见时,她说她会为我祈祷。

她接受了由她付费。她问我在哪儿,问我怎么样。“你还好吧?”她说。

我们聊天。我问她丈夫怎么样。我跟他曾经是朋友,他现在不跟她和孩子们一起住。

“他还在里奇兰。”她说,“这么多事,怎么都会发生到我们身上?”她问,“一开始我们都是好人。”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她说她还爱我,她会继续为我祈祷。

“为我祈祷吧,”我说,“要的。”然后我们就说再见,挂了电话。

后来,我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可是这次没人接。我拨我妈妈家的电话,电话响第一声,她就拿了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似乎觉得会有什么麻烦。

“是我。”我说,“对不起,要打电话给你。”

“不,不,亲爱的,我起来了。”她说,“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吗?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过来呢。我找过你。你是在家里打电话吗?”

“我不在家,”我说,“我不知道家里的人都去哪儿了,我刚往家里打过电话。”

“老肯今天来了,”她又说,“那个老混蛋。他今天下午来的,我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他就这么冒出来了,这个老东西。我不喜欢他。他只想说他自己,自吹自擂,吹嘘他在关岛是怎么过的,同时有三个女朋友,还有他是怎么去过这儿,去过那儿。他只是个爱吹牛的老家伙,没别的。我跟他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我跟你说过,可是我不喜欢他。”

“我可以过去吗?”

“亲爱的,你干吗不呢?我给咱俩做点吃的。我自己也饿了。今天下午以来,我什么都没吃。老肯今天下午带来了一些肯德基炸鸡块。过来吧,我给咱俩做点炒蛋。你想让我去接你吗?亲爱的,你没事吧?”

我开车过去了。我进门时,她吻了我。我转过脸,我不想让她闻到伏特加味。电视开着。

“洗洗手。”她说,一边在打量我,“饭做好了。”

后来,她给我在沙发上铺了床。我去了浴室,她在那里放了我爸爸的两件睡衣。我从抽屉里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开始脱衣服。我出来时,她在厨房。我放好枕头就躺下了。她干完手边活,关掉厨房的灯,坐在沙发那头。

“亲爱的,我不想由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她说,“告诉你也让我难受,可是就连孩子们也知道了,他们跟我说的。我们也讨论过这件事。辛西娅外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