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战争(第10/18页)

这就是马雷克所说的新状况。

从马雷克的家,也就是我们当时坐着听他说话的地方,我能看到敞开的前门和门前的小路,小路穿过田野,一直通到教堂墓地。我只是注意到村子里空空荡荡的,还有,小教堂的门外有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马雷克告诉我们,那是殡葬人,名叫阿郎·达里奇,他已经六天六夜没睡觉了。我心里已在琢磨,还不如先治疗阿郎·达里奇呢,肯定更能见效。

这时候,马雷克还在讲故事的下文,这个段落里,名叫迦沃的男人没再从棺材里坐起身。抬棺人抛下棺材后,迦沃试图再次坐起来,送葬队列里的某人开了枪,把两颗子弹射进迦沃的后脑勺,总算没让他爬出来。且不去说葬礼上为何有枪弹随取随用,这不是我们要关心的。马雷克喝了两三杯梅子白兰地后才讲完这一段。

整个听的过程中我都在做笔记,也在思忖迦沃和怪病有什么关系,我来这儿本该是治传染病的。当他提及那两颗子弹时,我把铅笔放下来,问道:“也就是说,那个人本来没有死?”

“不是的,不是的,”马雷克说,“千真万确,迦沃是死了。”

“开枪之前就死了?”我问他,因为在我看来,事态已经发生了转变,现在他们似乎是在掩盖一宗谋杀案。

马雷克耸耸肩,说:“是难以置信,我知道。”

我继续做笔记,但写下来的东西却没有意义,坐在桌子对面的马雷克饶有兴趣地一个劲儿瞟。我估计多米尼克根本没明白这其中的起承转合,正眼巴巴地瞅着我,好像在等我给出某种合理的解释。

我说:“我们要看看尸体。”

马雷克的两只手放在桌面上,我发现他是那种一紧张就咬指甲的人。最近他可没少咬。他对我说:“你确定这是必须的吗?”

“我们必须看一下。”

“这事,不大好说,大夫。”

我已写了一份清单,列出了我想谈话的对象─所有不舒服的村民;这个名叫迦沃、起死回生的人的家庭成员;牧师和殡葬人,他们尤其重要,因为他们应该最清楚在迦沃受枪伤之前病到什么地步。于是,我说:“马雷克先生,这儿有许多人有生命危险。如果这个人病了─”

“他没病。”

“什么?”

“他很健康。”

多米尼克看看马雷克,又看看我,茫然到了极点。他跟我行医有一段日子了,能判断出来我此刻的表情恐怕不能称之为高兴,但他显然被这种场面搞糊涂了。马雷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说:“非常好,那么,马雷克先生,我会告诉你我怎么看待此事。根据目前村子里的情况,包括那位迦沃先生,我可以有把握地说,之后的检查将验证我的推断─肺结核,符合你先前向我描述的症状——带血的咳嗽之类的。我想让所有感染的村民到你们的村诊所集合,越快越好,另外,我会要求将本村隔离,直到我们对疾病扩散的程度做出全面评估为止。”

就在这时,他趁我没留神,冷不丁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肺结核?”他看起来是那么忧心如焚。我以为他是因为肺结核而忧心,但也意识到那种忧虑非同一般─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这个诊断不合他的心意,好像不够充分,也不够精准。

马雷克说:“难道不会是别的吗?”

我告诉他不太会是别的病,出现咳血的枕头,接二连三地有人死去,有这些症状就不会有别的结论。我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四处派药,找来护士和别的城镇的医生来帮助我。

可是他说:“好的,但如果那样也没用呢?”

“会有用的。”

“如果是肺结核的话,”他说,“但愿你是对的。”

“你的言下之意,我不是很明白。”

“万一你弄错了呢─如果是别的什么怎么办?”马雷克说道。这时候,他已变得焦躁不安。“我觉得你没有弄明白,先生─我真的怀疑你有没有明白。”

“那好,你直说无妨。”我说。

“这个嘛,”马雷克说,“我们的枕头上有血迹。而且……迦沃的外套领子上也有血迹。”

“因为你开枪射中了他。”

马雷克差点跌到座位下面去。“不是我开的枪,大夫,他已经死了呀!”

我又开始在本子上速记,其实只是为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多米尼克慌得都流汗了。我说:“我要和他的家人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