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9页)

“嗯,简,我明白……”

“这样不行啊,凯特。这样下去没任何好处,在这里浑浑噩噩的,一周又一周过去了!不行,我们得替你做实实在在的打算。你说过你想学的西班牙语学得怎么样了?那些书本都给你扔哪儿了?”

“我会找出来的,简娜。我会每天至少学几个钟头。”

这些对话的草稿都印在我脑袋里,但是每当我和凯特坐在晚餐桌前,或者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定时,这些对话就灰飞烟灭了。这些话根本就没有对凯特说起过,对她有所启发的话我一句也想不出,脑海里根本搜寻不到。可我坚信,我身体里面某个地方肯定存在着能通往凯特心坎里的话,只要我把它们找出来就行!

今晚凯特又问起椅套的事。在她眼里,椅套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象征。我取下破败的黄色椅套,拿到马路尽头的店里去,请他们按样子重做。“用黄色亚麻布?”

“用黄色亚麻布。”

真是可笑。我可不能把椅套罩到椅子上!但又不能不罩上去,否则会打击到凯特。

今天,在我从吉尔和汉娜身边走过的时候,吉尔对我说:“凯特跟你说过我上周在你家公寓吗?”

“没有。她叫你去的?”

“你出门去风花雪月的时候—对不起,简,她每天晚上都给我打两三次电话。”

“好吧,我可不打算为此而道歉。”我说。我知道吉尔和汉娜都密切观察我的各种征状。

“谁说你该道歉啦?不过有一天晚上,她听起来怪怪的,所以我就过去了。我看见了公寓的情形。”

“哦。”

“喂,简!”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别这样。别,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我是说,马克和我—觉得你会想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来讨论凯特的事?”

“再说你还没好好参观过我们的公寓,是吧?”

“公寓嘛,”我说,“要是走了下坡路,其实很简单就可以收拾好。”

“但人可就不行了。”

“嗯,我认定这话是指凯特而不是我,因为我不打算为任何事情道歉。”

我真的很生气,就在我离开她们,走进我和查理令人心旷神怡的办公室之际,我听到吉尔叫嚷着:“哦,简,我当然不是说你,我是指凯特。”

理查德打来电话。已经一个星期了。他听起来离这里很遥远,确实如此。他在敦提[42]附近的某个地方。

他说:“简,好像我们有数不完的亲戚,所有人都得见一见。”

我说:“理查德,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感觉就像你从世界的边缘跌了下去。”

他说:“想到亲戚真觉得好笑。我想我五年当中也没想起过哪个亲戚,却突然间成了家族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我现在和表亲威廉还有他的家人在一起。”

“然后呢?”

“哦,简娜,对不起。”

“情况怎么样?你在哪里?”我记起当初和乔伊丝在一起的日子,她离开《莉莉丝》以后,我们在电话里交谈,她先是在威尔士的几个地方,后来到了纽约—我们的友谊系在距离遥远又时强时弱的电波末端。

“我往窗外看,会看到一个让人感到心平气和的小湖,湖上有三个游客在划船;山坡上长满了荆豆,我表亲的妻子贝蒂在园圃里摘紫菀花。”

“好吧,我就在这里。”我说。

同吉尔和马克在肯特镇共进晚餐。

这是一幢维多利亚时代的房子,房间在二楼,非常大,边上还有个小间,里面装有淋浴器和马桶。这房子按照马克的方案进行了改装。想当年,我和一个女孩子合租我生平第一套公寓的时候,房型也是类似的传统式样,大小则是按比例缩减了。我们有个一丁点儿大的卧室,起居室也小,我们俩都决定在厨房吃饭,不让我们父母知道,因为这样的做法在当时并不多见。而吉尔和马克住在这么宽敞的房间里,夜里才把床垫放下来,白天的时候床垫收起来放橱柜里;他们在一张巨大的矮脚桌上吃饭,这桌子是整个起居区域的中心,和厨房贴得很近,厨房里汇集了各种最先进的精巧设备: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这些猩红色的柜子和钢铁表面其实是烤箱、灶盘和冰箱等等。吉尔和马克加上汉娜和我围成一圈,都坐在低低的帆布椅上,可以从落地窗眺望出去,因为没有挂窗帘,而是安装了老派的木百叶窗,漆成猩红色卷了起来,扇形的猩红色百叶窗随随便便地半垂着,展现出教堂塔楼在那个端庄的小花园里拔地而起的样子,像个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