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8页)

后来,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便走向她,把她的耳塞摘掉,知道她一时半会儿听不见,直接冲着她喊:“凯特,如果再发生这种事,那你就得卷铺盖走人。”然后我又把耳机塞回她的耳朵,根本不等她说什么。但从她的脸上,我看到了满足感,与此同时还有阴沉的胜利感。我不知道原因何在,是因为我下禁令了,这样她就可以对他们所有人说,她的坏姨妈说过不许她的朋友进门—她需要我放弃规矩?

我不知道。我一想到她可能真走了,便开始惊慌失措。因为那样我就不得不打电话给乔姬姐姐说,你女儿加入了流浪汉的行列,无家可归,成了伦敦的弃儿。我迄今都没有听到我姐姐的只言片语。这可太不像她的风格了,完全在我们家庭生活的准则和习惯之外,不管是成文的还是不成文的。我一想起来,就感觉好像脚下坚实的土地产生了松动。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姐姐和她的同类都不是弃责任于不顾的人。

我告诉吉尔:“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一直都没接到你妈妈的电话?”

“我接到她电话的。”她沉着自若地说。

“关于凯特她都说什么了?”

“她希望凯特一切都好。”

“真是荒谬透顶!”

“她还能说什么呢?”

“可她知道凯特就是场灾难,不可能‘一切都好’。”

“简,”吉尔放下手头的工作,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我身上,说,“你怎么就看不到现实呢?你看不出吗?我父母不知道如何应付失败者。”

“但是他们做了许多好事,帮助别人,安慰别人。”

“没错,但做善事都是针对老人家啦,瘾君子啦,失足少年啦,那样的人。”

“如果凯特不是失足少年,那她是什么?”

“话虽然不假,但她是自己人,你不明白吗?她不是在外面受苦受难。我父母不可能施舍行善或者给予关爱之后,就说拜拜回家了。她达不到要求。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她让他们觉得很失败,而他们不能接受失败。”

“那你跟我说说,你觉得他们内心对凯特有什么长远打算?让她一辈子都在我家里赖着?是,是,用不着跟我说,是我自找的。但他们觉得接下去会怎么样?”

“他们不会想。他们告诉自己,凯特只是比较晚熟,起步较晚,差不多这种思路。”

“好吧,可能她真是。”

我陷入了沉默。

又听到一句:“汉娜觉得凯特应该到她们的群居村去。”

我看着汉娜。

她说:“和你在一起,真是她最糟糕的情况了。”

“你确定吗?”

“她达不到你的要求,就跟她达不到她父母的要求一样。”

“可汉娜你呢,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你都不会是凯特这种水准!”

“是啊,”汉娜说,“我是不会,但是我们群居村有十个女人呢,有些人跟凯特一样。这样的人需要时间。”

“我可不会把她赶出去。”

“你当然不能把她赶出去,”汉娜下达了命令,“不过她会离开的,没错吧?”

“会吗?”

“你不爱她。”汉娜说,倒不是要批评我。

“我觉得我喜欢她,虽然喜欢的方式确实乏味,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让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好像是陷入了迷雾当中。”

“好吧,你有体会了,”吉尔说,“但是谁没有那种感觉呢?”话里有点要跟汉娜挑战的意味。汉娜笑而不语,看来比我们更了解情况。

不过,现在我已经告诉了凯特,我会把她丢出去—如果再发生那种事的话。

爱!爱!爱!

我爱吉尔,可我不爱凯特。我爱理查德。我很快就极其喜欢汉娜。我对查理感到由衷的喜爱。我对马克颇有好感。我非常喜欢菲丽丝,尽管一开始我不喜欢她。我爱过乔伊丝—哦,是的,我以前爱她,毋庸置疑,但现在,那些爱都上哪儿去了?弗莱迪呢?不,我不爱弗莱迪。今晚我的心又痛了,疼痛不已。明天我就要见理查德了,我的心应该跳跃得像麻雀一样欢快才是。

今天早上,我很庆幸自己在大的那间办公室里办公,避开汉娜和吉尔这两个眼神犀利的女人。查理和我讨论了那篇有关六十年代这一遥远时代的文章,还拿上百件好玩的琐碎往事来逗我开心。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乱作一团,像个青春少女一样,在思念着理查德。往常在约会之前,我总是体温快速上升,知道我们见了面就会觉得平静又愉快,但是今天等着去见他的感觉却完全不是那样。我焦虑急切,坐立不安,谁都不会将这样的状态说成是身心愉悦。所谓爱情!太痛苦了。我今天早上的情绪和昨晚写那篇言辞尖刻的日记时截然相反:当时是想既然我不爱弗莱迪,那就更好了。如果爱是备受折磨,以及一大堆一无是处的情绪,那又何苦……弗莱迪受到折磨了吗?哦,那正是我忍受不了的,那种感觉越发逼近,不断涌上心头,着实让我难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