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14页)

“不过你在我那儿住的时候,她可一次也没来过啊。足足有三年呢。”

“因为那条虫最终又蠢蠢欲动了。我告诉妈妈,要是凯特跟着我来,我就杀了她。我跟凯特说,如果我发现她出现在你公寓的话,我会—”

“怎么样?”我对这最后的警告会是什么还真挺感兴趣,但吉尔只是摇了摇头,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她面色苍白,吸紧了鼻孔,看起来就是个可怜的小东西,脆弱得不堪一击—当她缓不过神来的时候,和凯特不无相像。

“如果我叫凯特现在走,我想她一个星期之内就会落到警察手上。”

“对,很有可能。故意的。”

“你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

她不耐烦地摇摇头,做了个姿势,表示她“受够了”。

今天,我和理查德见面,一起吃顿快餐。我们的夏日已经跟随乌云和冷雨而去。我们到了一家麦当劳,汉堡美味可口,我们拉着手不放开。外头大雨如注。

“简娜,”理查德说,“假如我们出去一周,你觉得怎么样?当然,我多想说永远离开。不过也就只能一个礼拜。”

“什么时候?”我说。他放声笑了起来,这时候我还一知半解。

“眼下的状况很不容易应对。”我说。头一回跟他谈到菲丽丝,谈到查理,谈到吉尔,还谈起《莉莉丝》。我说了整整一顿午饭时间,全身心投入到讲述之中,尤其是近来这段时间的情形实在值得大谈特谈。而且,毕竟,这是我的生活……我注意到他坐着的时候向后靠着,双臂交叉,专注地观察我,而我坐在那里,自然是谈得兴致勃勃:菲丽丝的宝宝,查理当了父亲,所有的情况。他脸上有某种很确定的东西。深情款款,是的。爱—是的,我觉得是。温暖亲近的样子,却也很疏离。我不是说我们的感受中有任何缺失不足,但是感觉他经过一番评估,在作出判断。我听见自己期期艾艾、充满歉意地说:“说到底,这是我的生活。”

他伸出灵活有力的手,压在我戴满戒指、指甲油涂得很漂亮的手上—他就这样一直按着我的手,一边说道:“话说回来,你能给我腾出一星期来吗?”

“为什么非要现在不可?不能等到下个月吗?”

这些话扎进我们俩心里,让人痛苦不堪,因为他的回答恰恰会把我们带入这么一个两难境地,而那正是我们多数时间都在尽力避免的。因为我还问了,你又要走了吗?我一直非常小心,不让自己产生任何这类的想法。眼下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以后也终究不会在这样的想法中幸存—不过这一切终将结束,他快要走了。

“简娜,不行的。要么就是接下来这两周之内,要么不去。哦,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必然是一脸煞白。我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仿佛是晒过灼热的阳光之后被一片阴影笼罩了。我的手在他的手下颤抖,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不是说我现在要走,简娜,但如果问题是我离开一个星期的话……”

“我看看情况。好吧,我得看看能怎么安排。”但我心想这事情完全不可能,即便没有凯特也是行不通的。我现在不能请一周假,这对《莉莉丝》说不过去。

今天我和乔伊丝—我的老伙伴,我的革命同志,我的好朋友,一起吃了晚饭。

打电话订位的时候,我煞有介事地要求订安静角落的位子,所幸真订到了。我们俩像以前谈论工作时常见的那样,面对面坐着,仔细观察着对方,彼此报以微笑,赞赏彼此间的坦诚。

我那生性浪漫不羁、带有高端吉卜赛风格的乔伊丝已经消失了。事实是,我怕是认不出她来了。她满头浓密蓬松的黑发已经不见了,小小的脑袋显得光洁利索,呈古铜色。她漂亮的奇装异服—也没了,她穿的是小黑裙,还在一侧肩头别了钻石胸针。三十年代的风格,打扮得极为精心,非常时髦。她形销骨立,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再看看她的鞋子:她以前不管什么场合,大概都会一坐下就脱掉一只鞋,用一只脚的脚指头钩住另一只脚,或者钩在椅子腿上。今晚她穿了鞋跟细得如同凿子一般的黑色浅口高跟鞋,双脚得体地并拢斜靠着。

“哎呀,你没变。”乔伊丝说。与此同时,她小心确认没吃会让自己胖上一盎司的东西,哪怕一克也不行。“你穿得很好看,他们说得没错。好事情啊。我穿得不上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