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 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第5/18页)

在这个村子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祖母拿挣到的钱买了头毛驴,到荒漠里四处转悠,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地方让孙女挣钱还债。她让人做了个驮架,放在驴背上,她坐在上面,埃伦蒂拉把那把快散架的伞举到祖母头顶,替她挡着天空中几乎一动不动的太阳。她们身后跟着四个印第安人,扛着零零碎碎的家当:睡觉用的席子、修整过的宝座、雪花石膏天使像,还有装着两个阿玛迪斯骨殖的大木箱。那个摄影师骑着自行车跟在这支队伍后面,但从不追上他们,就好像他是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凑热闹似的。

从失火那天算起,已经过去六个月了,祖母总算可以把这桩生意盘点一下了。

“照这样下去,”她对埃伦蒂拉说,“再过八年七个月加十一天,你就可以还清欠我的账了。”

她闭上眼睛,把账又过了一遍,一面从一个也拿来装钱的抽口袋里掏出点儿谷物放进嘴里嚼着,又说:

“当然,这还不包括几个印第安人的工钱加吃喝,还有别的零碎开支。”

埃伦蒂拉跟在毛驴旁边,被酷热和尘土折磨得筋疲力尽,对祖母算的这笔账没说什么,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骨头里像有碎玻璃渣一样。”她说。

“那你就睡一会儿。”

“好的,奶奶。”

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炽热的空气,在睡梦中继续前行。

地平线上尘土飞扬,一辆卡车驶过来,车上装着许多笼子,把羊群吓得东逃西窜,在圣米格尔荒漠星期天沉闷的空气中,叽叽喳喳的鸟鸣像一股清泉在流淌。方向盘后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荷兰农夫,户外生活使他皮肤粗糙,松鼠皮毛颜色的小胡子是从某一位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他的儿子尤利西斯坐在他身旁,这是个浑身长着金色汗毛的小伙子,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里藏着一丝孤独,好像是一位悄悄来到人间的天使。那个荷兰人注意到了一间帐篷,当地驻军的全体士兵都在那间帐篷前面排队。士兵们坐在地上,一瓶酒传来传去,他们头上还插戴着巴旦杏树枝,像是在这里埋伏着准备打仗。荷兰人用自己的语言问道:

“这儿到底卖什么玩意儿?”

“卖一个女人。”他的儿子十分自然地答道,“她的名字叫埃伦蒂拉。”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片荒漠里人人都知道。”尤利西斯答道。

荷兰人在村里一家小旅店门口下了车。尤利西斯在车上多耽搁了一会儿,他飞快地打开父亲忘在车上的公文包,摸出一沓钱,抽出几张塞进自己口袋,又把一切恢复成原样。这天夜里,他的父亲睡着之后,他从旅店的窗户翻出去,到埃伦蒂拉的帐篷前排队。

那里的狂欢到了高潮。喝得醉醺醺的士兵们自顾自地跳着舞,不想浪费这不花钱的音乐,摄影师用镁光灯在夜里照着相。祖母一边照料生意,一边数着怀里的钱,她把钱分成同样大小的几捆,再码进一只篮子里。到了这会儿排队的士兵只剩下十二个了,但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一些老百姓。尤利西斯排在最后一个。

轮到一个一脸丧气的士兵时,祖母拦住了他,并且避开了他递过来的钱。

“不行,孩子。”她对他说,“你就是把摩尔人的金子全都拿来也不能进去。你是个倒霉蛋。”

那个士兵不是本地人,吃了一惊。

“这话怎么讲?”

“你会带来厄运的,”祖母说,“只要看看你的脸就会知道。”

祖母没去碰他,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闪开,让下一个士兵进去。

“该你进去了,小伙子。”祖母和蔼地说,“别耽误太久,祖国还需要你呢。”

那位士兵走了进去,但立刻又出来了,因为埃伦蒂拉有话要跟祖母说。祖母把装钱的篮子挎在手臂上,进了帐篷,里面地方很小,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在顶头的一张帆布床上,埃伦蒂拉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她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身上被士兵们的汗水弄得脏兮兮的。

“奶奶,”她抽泣着说道,“我快要死了。”

祖母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她没有发烧,打算安慰她几句。

“只剩下十来个当兵的了。”她说。

埃伦蒂拉放声大哭,像受惊的野兽般尖叫。祖母这才意识到这孩子已经超过了恐惧的极限,于是抚摸着她的头,帮她平静下来。

“你就是有点儿虚弱。”她告诉女孩,“来,别哭了,用鼠尾草烧水洗个澡,你的血脉就会恢复正常。”

埃伦蒂拉慢慢平静下来,祖母走出帐篷,把钱退还给那个正在等候的士兵。“今天到此为止,”她对那个士兵说,“明天你来,我让你排在第一位。”然后她对还在排队的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