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17/45页)

空荡荡的牛车打破了街道的宁静,它们渐渐地消失在夜间漆黑的道路上。接着,又出现了黑影和黑影发出的声音。

我想回去。我感到我来时在山上留下了足迹,它们好像是在那几座黑洞洞的山丘上留下的一处处伤口。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您在这儿干什么?”

“我是来寻找……”我欲言又止,我本来是想说出我是来找谁的,“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您为什么不进去?”

我走了进去。这是一座屋顶已塌倒了一半的房子,地上满是碎砖破瓦。在另外的半座房子里住着一男一女。

“您们不是死人吧?”我问他们。

那女人笑了笑,男人则板着脸瞪了我一眼。

“他醉了。”男人说。

“他只是受了点惊。”女人说。

房子里放着一盏煤油灯,有一张竹床。还有一把皮椅子,上面放着女人的衣服,因为她这时是赤身裸体的,正像上帝让她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那样。他的情况也一样。

“刚才我们听到有人在自怨自艾,还用脑袋撞我们的门。原来是您。发生什么事了?”

“我碰到的事多着呢,眼下我希望最好是能睡一觉。”

“我们已经睡下了。”

“那我们都睡觉吧。”

清晨使我逐渐淡化了我的回忆。

我不时地听到有人在说话,我发现这种说话的方式与一般的不同,因为到那时为止(我知道到那时为止)我听到的言语都是无声的,就是说根本不发出声音来;这些话语能感受到,但没有声音,宛如在梦中听到的一般。

“他会是谁呢?”女人问。

“谁知道呢!”男人回答。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谁知道呢。”

“我好像听他说起他父亲什么的。”

“我也听他说过。”

“他不会是迷了路吧?他还记得上次闯到这里来的几个人吗?他们说是迷了路,他们要去一个叫康费纳斯的地方。你对他们说,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

“对,我记得这件事。不过,你还是让我再睡一会儿,天还没有亮呢。”

“快亮了。我跟你说说话就是让你清醒清醒,是你让我在天亮之前叫醒你,我才这样做的。快起来吧。”

“你干吗要我现在就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昨天晚上告诉我,让我叫醒你的,可你没有对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你就让我睡吧。你没有听到那个人刚来这儿时说的话吗?让他睡一觉,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话声好像过去了,它发出的声音已经消失,一切响声都好像压下去了。谁也没有说什么,这只是一场梦。

过一会儿,又说起话来了。

“他刚才翻了一个身。他要是愿意醒过来的话,快醒来了。若是让他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一定会向我们问这问那的。”

“他会向我们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呢?”

“反正他总得问点什么吧,是不是?”

“别管他,他一定累极了。”

“你这样认为吗?”

“喂,别说话了。”

“你瞧,他又动了一下。你看到他翻身的那个样子吗?好像有人在里边摇晃他一样。这点我明白,因为我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你发生过什么样的情况?”

“就是那玩意儿。”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要是没有看到此人辗转反侧的样子,使我回忆起第一次和你干那玩意儿时我身上发生的情况,我是不会把这话讲出来的。我想起当时有多么痛苦,心里又是多么的后悔。”

“你后悔什么?”

“你跟我干那事儿,我心里就有些反感。眼下虽说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但我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到现在你还跟我讲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睡觉,也不让我睡一会儿?”

“是你让我叫醒你的,这件事我现在正在做着。苍天在上,我是正在做着你要我做的事。喂,到起床的时候了。”

“让我安静点嘛。”

男人好像睡着了,女人还在嘟嘟哝哝的,但是声音很轻:

“天该亮了,已经有亮光了。我在这里就能见到那个人了。我能看到他,就是因为天已亮了,太阳都快出来了。这点是可以确信无疑的了。此人也许是个坏人,而我们却让他住了下来。只给他住这么一天倒关系不大,但我们终究把他藏匿下来了。今后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你看他辗转反侧的样子,好像总是睡不安生。可以想象他的内心很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