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15/45页)

这时,门打开了。他走了进去。

“请进来,富尔戈尔。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的事办妥了吗?”

“已经了结了,少爷。”

“那我们只剩下弗雷戈索家的问题了。这事就暂时搁一搁吧,眼下我正忙着度我的蜜月呢。”

“这个村庄处处都有嗡嗡的声音,这种声音仿佛被封闭在墙洞里,被压在石块下。你一迈开步,就会觉得这种声音就跟在你脚后跟后面。你有时会听到喀嚓喀嚓的声音,有时会听到笑声。这是一些非常陈旧的笑声,好像已经笑得烦腻了。还有一些声音因时间久了有些听不清了。这种种声音你都会听到。我想,总有一天这些声音会消失的。”

上面的这些话是我们穿过村庄时达米亚娜·西斯内罗斯跟我说的。

“有一阵子,有好几个夜晚我听到过节的喧闹声,这种声音一直传到了我所在的半月庄。我走近去,想去看看热闹,结果我只看到我们眼下见到的情景:什么都没有,既见不到任何人,也见不到任何东西,街道跟现在一样,也是空空荡荡的。

“后来,我就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那是因为玩得累了。因此,不再听到那种喧闹声我也不觉得奇怪……”

“是啊,”达米亚娜·西斯内罗斯又接着说:“这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那种嗡嗡声,现在我已经不感到恐惧了。现在我听到狗叫,我就让它们叫去吧。还有,在那些刮风的日子里,我还见到风卷着树叶,而这里正如你见到的那样,根本没有树木。过去某个时期一定有过,否则,这些树叶又从哪里来呢?

“最叫人害怕的是你会听到有人在说话,你觉得这说话声仿佛是从哪个洞穴里传出来的,可这声音听起来又十分清晰,甚至你都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那时节正好我来到这儿,遇到有人在守灵,我也留下来念《天主经》。我正在念《天主经》的时候,从守灵的那些妇女中间走出一个女人,她对我说:

“‘达米亚娜!替我求求上帝吧,达米亚娜!’

“她摘下面纱,我认出我姐姐西斯蒂娜的那张脸。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她。

“于是,她跑到女人堆里躲了起来。

“也许你不了解,我姐姐西斯蒂娜在我十二岁那年便去世了。她是长女。而我家兄弟姐妹共有十六人,这样,你就可以算出她死了已经有多少个年头了。你瞧她的模样,到今天还在这世上游荡呢。因此,你要是听到她新近的声音,不必害怕,胡安·普雷西亚多。”

“我妈妈跟您也说过我要来吗?”我问她。

“没有,顺便问你一下,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她去世了。”我说。

“去世了?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得的什么病,也许是伤心死的吧,因为她生前总是唉声叹气。”

“这样做最不好,每叹一口气就好像把自己的生命吞掉一口,人就这样完蛋了。这么说,她已经走了。”

“是的,这事您也许早已知道了吧。”

“为什么我会知道呢?我已有好多年不了解世事了。”

“那您怎么会找到我的?”

“……”

“您还活着吗,达米亚娜?告诉我,达米亚娜!”

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立在空荡荡的街上。家家户户的窗口都是敞开着的,硬邦邦的草茎伸进窗口,光秃秃的牲口栏的顶部的那些土坯都是潮湿的。

“达米亚娜,”我叫喊着,“达米亚娜·西斯内罗斯!”

回答我的只是回声:“……亚娜……内罗斯!……亚娜……内罗斯!”

我听到狗叫声,好像是我把它们吵醒了似的。我看见有个男人穿过街道:

“啊呀,是你呀!”我大声地说。

“啊呀,是你呀!”是我自己的回声在回答。

在一个街道的拐弯处我仿佛听到两个妇女在谈话:

“你瞧,谁来了?这不是菲洛特奥·阿雷切加吗?”

“是他,快把面纱戴起来。”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要是他跟上我们,那一定是看中我俩中间的一个了。你认为他会跟上谁呢?”

“一定是你了。”

“可我想他会跟上你的。”

“他已经不跑了,在那个街口里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