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循(第6/6页)

皎月眼弯弯,就着案上烛火打量,啧的一声道:“女郎换了裙襦,全大邺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怪道郎主高看一眼呢,梳妆好了恁地齐全!”

皓月一听,拉下脸狠狠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浑说!郎主只女郎一个女弟子,若不看顾着,谢阁老面上也难交代!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鞋拿来!郎主八成等着,早些过去点个卯,或者立时就叫回来歇着了。”

于是一通拾掇,上下都归置好了又往正院里去。

婢女在前面挑灯而行,弥生对掖着袖子跟在后头。九曲十八弯地转了半晌,头都有些晕了,才发现走的并不是来时路。夫子已经挪到休憩的内院去了。那地方叫静观斋,檐下挂着夫子亲笔题的牌匾,大门两侧灯龛里的火把子熊熊燃烧。的确是静得很,进出的仆婢提着气,下脚都是极轻的。这么多人,竟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弥生没来由地紧张,人总是会被环境影响的。以前太学里氛围虽然严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只知道夫子是令人敬畏的尊长,今天才真正意识到,他和寻常人不同。他是皇子,是这煌煌帝都离皇权最近的人,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她吸了口气,闷头跟皓月皎月到了静观斋门前。她们却在檐下顿住了,低声道:“婢子们在门外候着,女郎进去吧!郎主不爱跟前人多,女郎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给我们传话。”

弥生咋舌,夫子在家的做派真像个皇帝!太学里行走已经够端着了,家里的规矩果然比外头还严些。

她吐了吐舌头,“闹得怪瘆人的,夫子素来这样凶吗?”

皎月冲她挤挤眼睛,“女郎师从郎主,郎主的脾气,女郎会不知道吗?”

这倒够她好好琢磨一阵子的。若论夫子的脾气,其实她了解不多,或者应该说深不可测。前一刻还谈笑戏谑的,后一刻又拉脸子摆谱。好些人说女子善变,可是她觉得用在夫子身上也很合适。只不过这话心里想想便罢,真要说出口,她是万万不敢的。

也不好再耽搁了,她整整上襦迈进门槛,暖室如春。往边上一瞟,左侧的凭几上搁着只青铜香炉,正熏腾出袅袅香烟。地罩外面侍立着婢女,见了她上前福身,不说话,只恭敬迎她往暖阁去。

食案上整齐摆着碟盏,个个拿盅盖倒扣着。夫子并不在里面,她四下里看看,“殿下人呢?”

话音才落,有人从幔子后面闪身出来。那神情体态不消论,自然是夫子。可是他的落拓打扮,却令她有些难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