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分水岭时刻 第三章(第5/10页)

阿尔想了一下,接着摇摇头。

“不,我收回那句话。他知道自己非同一般。

只需假以时日让世人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在这里,在我面前——令人窒息的距离,不要以为我脑子里没有闪过那个念头——”

“你为什么不,不直截了当干掉他?”

“在他的妻子和孩子面前这样做吗?你下得了手吗,杰克?”

这个问题我不需要考虑太久。“下不了手。”

“我也是。我还有其他原因。其中之一就是讨厌国家监狱……或者说电椅。记住,我们在大街上。”

“哦。”

“想起来了吧?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半是傲慢半是拘谨。所有他的照片中都带着那种笑。他杀害肯尼迪后企图逃跑时碰巧经过的骑摩托车的巡警,被逮捕到达拉斯警局时,他也带着那种笑容。他问我,‘先生,你在看什么?’我说,‘朋友,没什么。’他又说,‘少管闲事。’”

“玛丽娜在人行道上二十英尺开外等着他,试图再次把孩子哄睡着。天气热得像地狱,她头上却还像当时大多数欧洲妇女那样戴着方巾。他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像个警察,而不是丈夫——说,‘走吧,走吧。’玛丽娜对他说了些什么,可能是让他抱一会儿孩子。不过,这是我猜的。但他把玛丽娜推开了,‘走吧,娘的!’她就走了。他们朝汽车站走去。就这样。”

“你懂俄语吗?”

“不懂,但我听力不错,我有电脑。当然,是在这儿。”

“你还在其他时候见过他吗?”

“只是在远处见过,那时我已经病得很厉害。”

他咧嘴笑了。“整个得克萨斯州没有比沃思堡更好的烧烤,可我不能吃。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去看医生,得到了我自己心里早就有数的诊断结果,然后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纪。整体说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看。只是个瘦削的虐妻者,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他把身子靠上前来。

“你知道改变美国历史的那个家伙是什么样子吗?他是那种朝别的孩子扔石头然后撒腿就跑的孩子。在他像哥哥博比那样加入海军陆战队前——他崇拜博比——他已经在几十个地方居住过,从新奥尔良到纽约。他有伟大的构想但不理解为什么人们不愿倾听。对此他心生怨恨,十分恼怒,但从未失去讨厌而拘谨的笑容。你知道威廉·曼彻斯特[28]怎么称呼他吗?”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威廉·曼彻斯特是谁。

“可恶的流浪汉。曼彻斯特讨论了暗杀之后……就是奥斯瓦尔德被人枪击之后盛行的种种阴谋论。你知道那次暗杀,对吗?”

“当然,”我有点儿恼怒地说。“一个叫杰克·鲁比的人干的。”但是由于我已经暴露出了这方面的知识欠缺,我想阿尔有足够的理由向我发问。

“曼彻斯特说如果把美国总统的被害放在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是流浪汉奥斯瓦尔德,天平实在不平衡,所以你想在奥斯瓦尔德那边加些什么让天平平衡。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这么多阴谋论。

比如,有说是黑手党干的——卡洛斯·马塞洛[29]指使了这次暗杀。或者是克格勃干的。或者是卡斯特罗,以报复中情局用剧毒雪茄对他下手。直到今天还有人认为是林登·约翰逊[30]干的,因为他想当总统。谁料到,结果是……”阿尔摇了摇头。“几乎可以肯定是奥斯瓦尔德。你听说过奥卡姆剃刀原理[31]吗?”

能确切了解某样东西的感觉不错。“这是个称作省俭法则的真理。‘其他方面都一样的话,最简单的解释通常是最正确的。’那么当他没有跟他妻子和孩子一起走在街上时你为什么没有干掉他呢?你也是海军陆战队员。既然你知道自己病得很厉害,为什么不亲手杀死这个狗杂种?”

“因为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并不等于百分之百。因为不论他是否讨厌,他都是个有家室的人。

因为被捕以后,奥斯瓦尔德说他是个替罪羊,我想查证他是否撒了谎。这个邪恶的世界上没有人能对任何事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希望能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我可不想等到11月22日才在得克萨斯教科书仓库大楼拦住他——那样太紧迫了。有个重要的原因,我会告诉你。”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脸上的皱纹再次变深。

我很怕他已经气力无多。

“我把所有东西都写下来了。想留给你看。

实际上,我希望你能像个混蛋似的把上面的内容硬背下来。就放在电视机上面,伙计。你愿意吗?”

他疲惫地笑笑,接着说,“我累了。”

那是本很厚的蓝色笔记本。纸质封面上印的价格是二十五美分,笔记本的牌子我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