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战揭开序幕(第4/7页)

在位于新帝国总理府下方的地下室里,有着希特勒随从们的住处:他那权力极大的秘书马丁•鲍曼,最后一任参谋总长汉斯•克莱勃斯和他的副官布格道夫上将,希特勒的飞行机长汉斯•鲍尔,党卫军小队长赫尔曼•菲格莱因,他是作为希姆莱的代表在元首的大本营值勤的,还有许多其他的军官,下至希特勒的女秘书们、卫队、通讯兵、报务员、绘图员和其他一些勤杂人员。一部分房间被布置成急救诊所,另一部分作为安置遭空袭伤害的伤员、怀有身孕的妇女和约二百名小孩的避难处。他们的数量逐日增加,没多久就人满为患,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所谓的“地下室前厅”通过一条往深处去的螺旋楼梯与“元首地下避弹室”相连接。混凝土天花板的厚度不得而知,但它的底部是两米厚的地基平面,顶部离开花园约有十二米,考虑到中间还有高约三米的用于排设各种管道的立柱,尽管对天花板的厚度说法不一,但将近四米厚大致是切合实际的。第一个为希特勒写传记的康拉德•海登早在三十年代初就用一句令人难以忘记的话,概括了“元首”的内心深处和他的行动,那是一盘由好激动、自吹自擂和好斗拼凑起来的杂烩,他把它们称之为“边逃跑边吹牛”。现在,希特勒回撤到了地下避弹室,从那儿发出的胜利叫嚣,这种常被认为是荒谬至极的说法却与现实发生了吻合。

元首地下避弹室包括近二十个小小的,里边放有少量家具的房间。只有希特勒自己住的一排房间前的走廊是个例外,它的两边挂着几幅油画,放着一张铺着软垫的长凳,还摆着几张旧沙发椅。旁边就是会议室,在里面讨论战争形势,给人的印象是特别的逼仄,在这大约十四平方米的正正方方的房间里,每天多次,每次持续好几个小时,挤进来近二十个人,围在摊着地图的桌旁。

希特勒的两间起居室陈设也极为简陋。沙发上方是一位荷兰画家的静物画,挂在办公桌上方的,是一个椭圆形镜框,里面是由安东•格拉夫画的腓特烈大帝的肖像画。他有时一声不吭,失神地坐在画像前面,好像在与这位国王默默地对谈。床脚放着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着希特勒的私人文件,角落里,就像在拉斯滕堡的大本营里那样,放着一个氧气瓶,时不时地用它来减缓一下他那焦灼的担忧。他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透不过气来,特别是在给地下室供电、供暖和提供新鲜空气的柴油发动机发生故障的时候。

所有房间的天花板上,都吊着一个裸露着的灯泡,发出的冷冰冰白光照在脸上,更让人感到这是个阴曹地府,里面走动着的都是些妖魔鬼怪。在末日来临的那些日子里,水有时供应不上,这时特别是从地下室前厅处飘过来一阵难闻的臭味,是隆隆作响的柴油发电机排不出去的烟雾、刺鼻的尿味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混杂在一起的那种折磨人的怪味。在一些通向地下避弹室的通道里,积着一摊一摊的油渍。一段时间里,只得限制使用饮用水。多名证人说,生活在这个由狭小空间、混凝土和人造光源构成的环境里,他们的心情是多么的压抑。戈培尔在日记里写道,他尽可能地不到那些房间去,以避免受“悲哀气氛”的感染。所以有人说,这种在地下世界的踡居生活对一个个非现实的决定产生了一定影响,并不是没有充分根据的。这些决定中说,要让鬼怪部队投入反攻战役,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部队;所说的会发动多次围攻战役,也完全是天真的幻象而已。

最引人注意的是,希特勒本人似乎也备受这十米深的地下室生活的折磨。他那十年来就像生面团似的皮肤和近来又肿胀起来的脸部,还有那厚厚的,已经呈灰黑色的泪囊,越来越醒目地向前突起。他佝偻着,走路奇怪地左摇右晃,像是要寻找一个支撑物似的,紧贴着地下室的墙壁摸索着向前移动。一些看得真切的人,觉得他是在为取得戏剧性的效果而有意做出风中残烛的样子。他第一次露出不修边幅的窘相。他一向极其整洁的服装,现在沾上了饭菜的污渍,两边的嘴角,也沾满了面包碎屑。在做形势分析时,他常左手拿着眼镜,用它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有时他像被人抓住似的把它扔到一边,因为手脚抖动,不听他的使唤了,他坚定的信念已不能决定一切。“即使是我的手抖动,”他在接见一个老战士代表时保证说,“即使连我的头也抖动,我的心永远都不会抖动。”一名参谋本部的军官,用下面的话记下了那几个星期里希特勒表现出来的状态:

“他知道,他赌输了,不再有隐瞒真相的力量了。他的身体状况看上去很不妙。从他的卧室到地下避弹室里会议室的路上,他步履沉重,行动迟缓,上身往前倾,吃力地朝前拖动着双腿。他缺少平衡感,走上短短的一段路(二十至三十米)就要停下来,就得在摆在墙两边的某张长凳上坐一会儿,或者是拉住正和他说话的人。他的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尽管所有呈送给他的文件都用特别的‘元首专用打字机’打印,字体是通常的三倍大,他也要用高倍度的眼镜才能看清楚。他的嘴角还常常有口水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