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秘密社会南海西樵巨盗区新(第5/12页)

为了维持局面,广东地方官府除派兵进剿外,也采取了种种防范措施,如令每艘渡船设勇四名,以为堵御;凡客人搭船,必先搜检。又有查禁携枪之令,有入夜各街闭闸之谕,但是或毫无效果,或干脆无人响应。如禁止携枪,盗匪早有防范,不会因禁令而放弃,“是禁枪只可以禁良民,而不可以禁盗,适为盗成其专利而已”。入夜闭闸,为向来成例,劫案并不因此而减少。

至于渡船设勇,非但无济于事,反而扰民。因盗匪“其聚伙常数百人,其器械皆新式快枪,其劫渡每用轮船,不需小艇,其一日常劫数船,不取一艘。以区区四名之额勇,无论其怯懦无用,即使其奋身捍御,而寡不敌众,已万无能胜之理。又况勇之工食,由渡船供给,每一名年需百圆,此四百圆之数,以生意几微之乡渡,岂能筹此巨款。即使能筹,而又不能保其能御盗,则不如宁纳之于盗,其数尚少,而可以保安之为愈也。故大吏屡出诰令,严词批斥,而竟无有应之者”。

论者以为,这些措施“实大吏之不通下情,不审时势,当一筹莫展,无可设法之时,而故为是责难之举,以为塞责耳”。并进而指出:“治法以本原为主,今日百政废弛,工艺不兴,商务不振,民穷财尽,迫而为盗,而官吏又无东西国警察巡捕之善法,徒坐视其扰害闾阎,酿成大患,竟无一策以处之,此实谁尸其咎哉。”[34]

在此情形下,广东地方不仅成为盗匪横行的世界,而且其活动日益上升到台面,虽然非法,却已公开。区新、傅赞开劫掠新会县瑞生当店时,“乘三人肩舆入村,督率攻劫,乡团练勇,无一敢出”[35]。到1900年2月,区新、傅赞开等“日形猖獗,地方缉捕,莫奈伊何,匪等遂将一切行水,从容议妥,竟无有过而问之者”。西江桅杉排行与两盗订明,每年愿纳行水银万二千元,保至光绪二十六年底。其银按月交清,地点或在省佛陈龙,或在梧州肇庆,届时由盗示以所在,依期交纳。据《香港华字日报》报道:

是日立约时,傅、区两盗,各架紫洞艇一艘,后随以小艇数十号,至小唐沙地方,彼此换约既迄,随又与北江杉行在沙头地方立约,每年共纳行水四千元,先交一成,其余限至明年九月,分三次交楚。旋又有四会、沧江、广宁、怀集等处杉行,亦与该盗立约,每年行水约一千二百元。盗等随各给以凭据,小旗一枝,上画狮形。其约内则声明:嗣后如有被劫,不拘赃值多少,均由该盗如数赔偿。

报馆因而叹道:

此岂各商人之帖耳输服于盗哉,无亦以官失其权,盗得其义,与其向官问盗,而官不能为盗之雠,曷若以盗为官,而盗反得任官之责。坐是为丛驱爵,为渊驱鱼,即一类推,而中国民情携贰,上下解体,又何待外人召之饵之劳之集之,而始知其有无穷之患也哉。是则中国之大局兴衰,可以决矣。[36]

第三节 勤王军将

广东盗匪势力不仅能与官绅鼎足而三,在基层社会甚至一方独大,引起在海外结成保皇会、谋求勤王救上的康有为等人的注意。

康有为与区新虽然同为南海西樵人,活动时代也相近,但两人的社会身份相去甚远,彼此毫无联系。如果不是戊戌政变和勤王密谋,两人之间不会出现相互需求的背景和条件,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不过,西樵既为孕育康、区两人共同的社会环境,彼此也当有所耳闻。1898年底,在戊戌政变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康门师徒经历了短暂的愤激彷徨,受唐才常等湖南志士的催促,决心鼓动武力勤王。其行动方略,首先注重两广。广东方面,由梁炳光、张学璟负责经营。此外,由于保皇会在港澳设立联络协调机关,以为总局,因地利之便,又有乡里地缘关系,对广东格外关注。他们事先缺乏相应的准备,欲诉诸武力,只能利用现成的社会组织和武装力量,民间秘密社会便是其首要选择。

康有为解释“大举必从闽粤发难,以长江响应而掣中原之肘”的战略构想时强调:广东“各府县皆有倜傥不羁之土豪,若能收罗而抚之,则此辈俱为我用”[37]。保皇会为勤王事宜编制的电报密码中,便有“422现豪杰归附者颇多”“427△△地大盗若干人已收之”“428大盗会党已运动七八成”,以及“676花县巨盗”“678西江巨盗”等条目。[38]

据岑春煊后来的奏报,区新曾于1899年“受逆党嗾使,潜行入京谋刺某大臣,事既不成,改易洋装回粤,勾结会匪,伪立‘新广东志气军’名目,语多悖逆,乡愚被其煽惑,声势甚大”[39]。此说如果属实,则区新与保皇会的联系,自1899年已经开始。戊戌政变后,逃到香港的康门师徒在宫崎寅藏的激励下,尝试北上入京刺杀西太后和荣禄,有关行动一直持续到1906年。如果区新真的参与过此项行动,接洽联络之人很可能是万木草堂弟子罗伯雅。罗字润楠,广东番禺人,“性豪侠,仗义气,善结交绿林会党”[40],“尝与剧盗区新、傅赞开等往还”[41]。从此区新成为保皇会勤王战略的一颗重要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