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革命党(第6/17页)

值得注意的是,在拒绝孙中山的同时,康有为对杨衢云、谢缵泰的联合请求却予以积极回应。1898年12月,谢缵泰得知两党联合有困难,即致函康有为,力劝其在争取自由和独立的运动中应当联合和合作。康有为很快回信表示赞成。谢缵泰显然希望康有为以杨衢云为主要联合对象,加强后者的地位,以便与孙中山争夺兴中会的领导权。而康有为则在以“维新”为联合的基础方面与谢存在共识。[56]

戊戌政变后,逃亡日本的康门师徒在宗旨和手段上出现分歧,对与其他派别合作的认识也不一致。与康有为不同,梁启超对于联合一事的态度要积极灵活得多。从1897年起,他对与兴中会合作就一直予以肯定,多次表态赞同,并愿意就此向康有为进言劝说。康有为拒绝会见孙中山之事为犬养毅所知,犬养欲促成两派联合,共任国是,特于1899年2月邀请孙中山、陈少白、康有为、梁启超四人到早稻田自己的寓所会谈。届时康有为托故不到,梁启超自称被委派为代表。双方竟夜长谈,商议合作利弊及办法,相当融洽。据说梁启超对孙中山的言论异常倾倒,有相见恨晚之慨,答应与康有为商量后回复。陈少白等人问以合作之后如何对待康有为,梁答称唯有请其闭门著书,由我们出来做去。他要是不答应,只好听之任之。

不久,陈少白奉孙中山之命与平山周回访。康有为虽与梁启超等人出见,仍坚持保皇宗旨,话不投机。其间在座的王照又忽然声称被人监视约束,后来更在平山周等人的帮助下抖出康有为作伪衣带诏的内幕,康有为因此迁怒于革命党,双方关系更加紧张。但维新派内部仍然有人希望响应合作的动议。

3月初,欧榘甲到东京对阳馆宫崎寅藏寓所,托其约孙中山商量合作事宜。孙中山同意于3月3日来见。双方讨论良久,欧凡事均须请示康有为,不能做主,会谈毫无进展。孙中山表示“已应言尽言,倘能如弟言去办,则于中国前途大有补益也。余则非弟力所能及,似可毋容再见”[57]。

  正当合作之事陷入僵局之际,康有为被日本政府要求离境,于1899年3月22日前往加拿大。[58]这给两派合作带来转机,成为维新派在日核心的梁启超显然加快了合作的步伐。1899年3月28日,梁启超致函谢缵泰,通知康有为离日赴美消息的同时,表示赞成联合与合作的主张。4月23日,杨衢云函告谢缵泰:“康有为党的成员同意联合与合作,日本朋友和支持者亦曾劝告两党联合起来。”5月1日,孙中山到东京访梁启超不值。

6月,杨衢云和梁启超在横滨文经商店会晤,尽管梁启超表示现在还不愿意同革命党合作,却与杨约定继续做好各自党派的工作。这次两党领导人会晤的结果令谢缵泰大失所望,不过此后孙中山与梁启超的交往一直延续,频繁互访,就办事宗旨、方略、社会经济理论等事多次在横滨《清议报》馆、文经商店、东京上野精养轩等处会晤,各倾肺腑,开怀畅谈。

前此杨衢云指责“康有为党太傲慢,妒忌我们这一班贯通中英的学者。他们不愿意同我们平等相处,他们一心想控制我们,或者要我们服从他们”。据说好几位博学的湖南人对康党作过类似的评述。[59]孙中山与梁启超晤谈时,坦诚批评其“狭隘”“盈满”,并于宗旨方略有所进言。对此梁启超答称:

自问前者狭隘之见,不免有之,若盈满则未有也。至于办事宗旨,弟数年来,至今未尝稍变,惟务求国之独立而已。若其方略。则随时变通,但可以救我国民者,则倾心助之,初无成心也。[60]

7月8日,梁启超还在横滨介绍来访的章炳麟与孙中山相识。这可以说是彼此来往最为密切,交谈也最为深入的时期。

与维新派的联系对孙中山及革命党的事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首先,通过梁启超创办的东京高等大同学校,孙中山开始与留日学生接触。该校学生来自湖南时务学堂和横滨大同学校、神户同文学校,教材多用英法名儒之自由平等天赋人权诸学说,学生高谈革命,各以欧美革命家相期许,并与其他各校留学生时相聚谈,成为留学界的政治中心。[61]

其次,充实和完善革命理论。过去兴中会缺少饱学之士讨论各种革命和建设的理论,孙中山多与外国友人切磋,难以得到国内学者的印证。在与梁启超的交往中,孙中山谈及土地国有、耕者有其田的主张,梁启超认为“颇有合于古者井田之意,且与社会主义之本旨不谬”[62],进一步促使孙中山注意中国历代的相关土地问题。再次,开始重视宣传。兴中会成立以来,一直没有正式宣传机关,也缺乏适宜人才,而康、梁等人到日本刚刚两个月,就开办《清议报》,继续政治宣传,影响广泛。有鉴于此,孙中山于1899年四五月间派陈少白回港筹款办报[63],后来陈少白在港接收维新派的《通报》,开办《中国报》,担任笔政的杨肖欧原来也属于维新派的《岭海报》。尽管《中国报》开始还有较浓厚的维新色彩,毕竟是兴中会独立进行舆论宣传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