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子之间的政治赌局(第5/7页)

提拔后的明崇俨开始与京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员频繁走动,拉帮结派,官僚习气渐长。因为他是高宗和武则天身边的红人,人家也愿意与他交往。

他每次被召见,都假以神道,陈述时政得失,很得高宗器重。他偶尔会借着给高宗看病的机会,假借鬼神之名对太子评头论足。 

一次,他当着李治和武则天面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他说:“昨日我与安期生下棋,谈到如今天下大势,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叹气。叹气是因为我们的太子实在是一个庸才,难成大器,天下黎民从此该多灾多难了。”

见天皇与天后面有不悦之色,明崇俨继续言道:“倒是英王李哲(即后来的唐中宗李显)的容貌很像已故的太宗皇帝,有帝王之相。若论相貌,诸皇子之中还是最年幼的相王(即睿宗李旦)最为尊贵。至于太子,不说也罢,实在不堪继承大统。”

明崇俨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如此诋毁太子,应该是揣摩或者掌握了武则天对太子李贤已经心生不满的现状才对症下药的。

高宗和武则天在听了江湖术士如此大放厥词后而没有追究,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母子俩不能妥善处理这些闲言碎语,时间越久,彼此之间的隔阂越深,猜疑越重。母子关系也由紧张发展到不可调和的矛盾,为随后的正面冲突埋下了深重的伏笔。

这让人不由得怀疑明崇俨的真实身份,他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节骨眼出现在高宗面前?他大肆诋毁太子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谁给了明崇俨大师这么大的胆子?显然,除了武则天,还会有谁?

高宗皇帝已经完全被武则天所掌控,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木偶人。除了生活起居,就连每天见谁,不见谁,都由武则天一手安排。没有武则天的点头,一个江湖术士又怎能得到这样近距离接触皇帝的机会?更不用说附耳对高宗说出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而明崇俨与武则天来往密切,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经常进入后宫为武则天施法驱鬼,二人甚至传出秽乱宫闱之事。 

当东宫坐探从洛阳宫带回消息称,明崇俨在天后武则天面前攻讦太子。

李贤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的茫然无解。他除了震惊之外,就是愤怒。自己与此人素不相识,更谈不上因何结怨。

正谏大夫明崇俨远在洛阳,太子李贤真的记不起自己是否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或许是在洛阳宫的某次聚会上见过他。他只是听说明崇俨的法术精深,祛病诊疾自成一路,父皇和母后对他视若神明。

如果武则天没有废太子之意,一个仰人鼻息的江湖术士是绝对不敢如此大胆在太子的母亲——当今皇后面前搬弄是非,非议储君的。没有人敢轻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明崇俨这么做,也预示着太子地位已经开始动摇,并且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

明崇俨的一席话同时加深了武则天内心的不安与忧虑,但她依然没有放弃让李贤回到自己身边的努力。几个月之后,武则天利用一次返回长安的机会,命人急速赶往东宫,召太子李贤来太极殿相见。

武则天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而这种不安却是自己的儿子所带来的。

太极殿与东宫只有百步之遥,武则天身边的近侍不一会儿就返回禀报,太子宿疾新发,不便前来。武则天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显得黯然神伤,不觉中竟已落下泪来。

侍臣和宫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武则天流泪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个比男人还坚硬的女人是没有眼泪可流的。

在武则天驾临东宫的途中,太子李贤就接到了门下的密报。当武则天的鸾轿来到东宫外时,太子李贤这时候已经仓皇躲进了东宫花园的一间马厩。他还是不愿意与母后见面,他厌倦了武则天在他面前摆出的那张寒意逼人的脸,毫无母子之间应有的温情之意。

武则天独自一人绕过花园的护栏,朝太子的内房走去,她的内心波澜起伏。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朱阁绮窗,锦帘绸帐,与往昔并无不同之处。残阳的余晖洒满了窗台,深秋的凉风从回廊下一阵阵掠过。屋子里弥漫着透人心肺的酒香,墙帷下挂满了从天南海北收集来的古怪玩意,桌上的一只三彩茶壶似乎余热萦绕。

看见眼前的一幕,一想到太子李贤是在故意躲避着自己,武则天内心的伤感瞬间就化作无边的怒火,她顺手拿起桌上斟满酒的高足杯狠狠地掷于地上,酒花四溅。

她用手指着两旁垂首肃立的宫女和太监,厉声叱道:“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平日就是这样侍候太子吗!”

两天之后,武则天再度派人从东都洛阳给太子李贤捎来一封书信,申诫他不要纵情恣肆,贪恋声色,要做一个安守本分的太子。语词和行文透着严厉,不满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