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子之间的政治赌局(第3/7页)

对高宗而言,要打破这种拖泥带水的权力格局,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太子的身上。

可是这种希望是盲目的,又是极其危险的。在太子李贤没有全面接手皇权之前,高宗和大臣们对太子李贤寄予的希望越大,太子的处境就会越危险,武则天的杀机也就变得越重。

高宗李治时常会派人给太子李贤送来嘉奖诏书,这位心切的老人仿佛存心要与天后武则天过不去。

高宗特予褒奖,文曰:“太子监国,贤于处决,明审利害,治事勤敏沉毅,宽仁有王者风。公余之暇,深究经史之奥秘,阐发圣哲之遗芬,尤能褒贬得宜,折中至当。瞻望来兹,国家得贤明之主,百姓乐太平之治。欣慰曷似,爰赐锦缎五百段。”

高宗李治如此大张旗鼓地嘉奖太子,让武则天内心陷入巨大的惶恐与不安。

与高宗和大臣们满满的期望相比,太子李贤这时候却表现得无奈而又无力。有一次,他在与刘讷言闲聊时说:“倘若自己日后能够顺利得到皇位,必拱手相让。”

刘讷言听后不禁问道:“莫非太子心中隐有不安?”刘讷言的预感是准确的,太子李贤的不安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他之所以一次次拒绝父皇和母后的邀请,宁愿待在长安也不去洛阳,就是害怕有去无回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贤笑道:“我的安全感如果丈量出来,它只有六百五十里。这是母子之间的安全距离。”

刘讷言知道,太子所谓六百五十里是指从长安到洛阳的距离,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到达东都洛阳的东宫居位之后,太子李贤就按照心中制订的计划,开始搜集盔甲和刀剑,秘密藏于东宫的马厩,好不容易获得了五百套。

一旦发生什么变化,这些武器虽无济于事,但总比没有要好。

太子李贤已经下了悲壮的决心,他知道,那一刻终究会到来的,他只能等待命运之神对自己最后的裁定。

有人向天后密报了东宫有异常状况,可是一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由于事关太子,在没有拿到十足的证据以前,她也不能公开处理。

其实武则天对太子李贤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赏识,在她的几个儿子之中,内心的天平还是偏向李贤多一些。她虽然不像高宗李治那样溢于言表,但是每次看到神清气朗的李贤在阳光下向自己走来,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强健体魄和透着儒雅清新的书卷之气都让她颇感欣慰。

从李贤的身上,武则天仿佛能够看到当年太宗皇帝的一些影子。

武则天对此喜忧参半,喜的是,对一心推行新政的武则天来说,聪慧好动的李贤或许会成为自己未来政治上的一个绝佳的帮手。忧虑的是,李贤的太子地位日益稳固,名望已经牢固不拔,深入人心。他的性格并非软弱无能之辈,也不是愚痴可欺之人。

武则天的内心始终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几年之后,李贤若继承大统,武则天再想行统治之实,势必无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则天内心的预感越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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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死后,李贤的身上总有一种让武则天难以接近的乖戾妖媚之气。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引起了她的警觉和不安。

武则天知道,李贤之所以故意躲着自己,完全是因为他听信了谣言的结果。

眼看着母子亲情已经走到了危险的边缘,武则天不得不在繁忙的政事中抽出时间与其周旋。她先后几次派人前往长安,急召太子李贤来洛阳,试图澄清事实,以此来消除母子之间产生的隔阂。但太子李贤并不理会,一再借故推托。

武则天写去的一封封书信也如石沉大海,派人送去的精美食品和布帛,太子李贤也是分毫未取。这让武则天渐渐产生了疑虑和猜测:莫非太子李贤真的另有图谋?

武则天从李贤那张英武瘦削的脸上感受到的仍然是怀疑、隔膜和拒绝,她试图想缓解紧张的母子关系,可太子李贤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阴翳像是头顶上的一片云笼罩在他们母子之间,挥之不去。

太子李贤久居东宫,对高宗和武后所在的东都洛阳毫无向往与眷恋,这一点武则天早就应该有所觉察。

每当高宗皇帝在武则天面前念及远在长安的太子李贤时,武则天都无法掩饰对太子的不满和怨意。她经常在高宗李治耳边念叨:“太子在长安临朝受政所取得的成绩固然可喜,难道陛下不觉得太子有违孝悌之道吗?终日厮混于弄臣娈童之间,却抽不出时间来洛阳稍尽人子之礼。虽然陛下宠爱太子,但我想起他就觉得心生寒意。”

武则天每次在与高宗皇帝谈起太子李贤时,脸上总是带着不悦之色。

李治以为武则天主要是讨厌李贤与侍奴赵道生的同性之好,很多人按照世俗的标准,通常都会对此类事情鄙夷厌恶。这时候,高宗皇帝总是会列举历代君王与男宠们之间的逸闻趣事以消除皇后的妇人之见。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不仅于事无补,更让母子相背之症结越来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