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为什么大型革命变得越来越少[2](第4/8页)

我认为在民主社会中,人很少会一下子就构想出一个与他同时代的人所接受了的所完全不同的思想体系,并且如果出现了这样的革新者,我想他刚开始想让人们听到他的呼声时一定非常困难,而后来想让人们相信他则更为困难。[18]

当身份几乎完全一样了时,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地允许自己被他人说服。由于所有人相互之间没有隔阂,也由于他们受同样的教育,有相同的生活,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想从他们中选出一个领导者来,并盲目地跟随他,人们也几乎不会相信与自己相同或者平等之人的话。

在民主国家中弱化了的不仅是某些人对知识的信任,并且正如我在另一处提到的,就连任何人都有机会变得比其他人更聪明这样的想法也很快就失去它的光彩。

随着人们变得越来越相似,思想平等这样的信条也悄悄地出现在了人们的信仰中,并且不管革新者的身份如何,他都更难再在人们的思想上施加大的影响。因此在这样的社会中,很少会出现突然发起的精神革命,因为要是你放眼世界历史的话,就会发现,并不是人们的争论,而是个人权威的力量使人的思想发生巨大而迅速的转变的。

另外还要注意一点,由于生活在民主社会[19]中的人并没有被何种束缚与他人绑在一起,所以每个人都要被一一地说服。而在贵族社会中,只要说服掌权的少数人,其他人就会跟随了。要是路德生活在平等的时代,又如果他的听众中没有王侯将相的话,那他可能就很难改变欧洲的面貌了。

并不是说民主社会的人就十分确信自己的想法,笃信自己的信念,而在他们看来,他们经常有着没人能解决的疑惑。在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通常有着改变位置的想法,但是由于其没有被推动或者引导,所以它只是在原地扑腾,而没有行动。[20]

当赢得了一个民主国家的信任以后,引起它的关注也是很重要的。要让生活在民主国家的人听到你的言论,而言论并不是关于他们自己时,是很难的。[21]他们没工夫听你对他们说的话,因为他们总是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实际上,民主国家中很少有游手好闲的人。人们的生活总是在忙碌与嘈杂中度过,并且他们总是在忙着做事情,很少有时间来思考。我尤其想指出的是,人们不仅是忙于自己的工作,他们也对这种忙碌充满着激情。他们总是在不断地工作,并且每个人都是在用心工作,他们对个人事业的热度阻碍了他们燃起思想的热情之火。

我认为想要激发起民主社会的人民对与他们的日常生活行为没有明显的、直接和即刻相关的思想理论的热情是很困难的。所以这样的人民不会轻易地抛弃他们的旧的信仰。因为正是需要这种热情才能将人的思想推离常走的道路,继而发起如各种政治革命的精神革命。

因此,民主国家既没工夫,也没兴趣去寻找新的观念。即便当他们对自己已有的观念产生了怀疑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保留它们,因为要改变自己的观念,需要耗费他们大量的时间和做大量的研究。他们保持原有的观点,并不是因为它是正确的,而是因为它是已有的。

民主国家的人民反对他们的信条产生大的巨变还有另外的强有力的因素。我在本书的一开始就指出了这些因素。

如果说在这样的国家中,个人的影响力是非常弱,或者几乎是不存在的,那人民大众对个人的影响就非常大了。我曾在本书的另一处给出过原因。我现在想说的是如果你认为这只是取决于政府的形式,并且认为如果大多数人失去了自己的政治力量,就会随之失去自己的精神统治,那你就错了。

在贵族社会中,人通常具有自我的伟大和力量。当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时,他会撤回来,独自维持,自我安慰。而在民主社会中则不一样。在民主社会中,博得公众的好感就像呼吸空气一样重要,而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可以说,就像活不下去一样。人民大众不需要法律来约束与他们持反对意见的人,只需要对其谴责就足够了。孤立的感觉和无助的感觉会压垮他们,很快就能让他们感到绝望。

每当身份变得平等的时候,公众的意见就会给个人的思想施加很大的压力,包围它、引导它,并且压迫它。这更多地是因为社会的制度,而不是政治条例。随着人们变得越来越彼此相似,每个人都觉得在面对公众的时候越来越弱小。人找不到自己比大众优越的地方,也找不到和大众相同的地方,所以一旦大众与他对立时,他就会产生对自己的不信任。他不仅不信任自己的力量,还不信任自己的权利,而当大多数人说他错了的时候,他就会很容易认为真的是自己错了。大众不需要强迫他这样做,只是说服他。[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