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为什么大型革命变得越来越少[2]

一个在等级和阶级制度下生活了几个世纪的民族只有经过长期的一系列的痛苦的转变,其中不乏暴力抗争的支持,并且在经历过许许多多财富、思想和权利的迅速变迁后,才会达到民主的社会状况。

甚至当这种大型的革命结束以后,你还能发现因革命产生的革命习惯还继续存在着,随之而来的还有严重的社会动荡。

由于这一切都发生在身份开始变得平等以后,所以你会认为平等本身和革命之间会有一种隐秘的联系和秘密的纽带,这样一个就不能没有另一个而单独存在。

在这一点上,推论和经验似乎是一致的。

在一个等级几乎是完全平等的民族中,没有什么可见的纽带将人与人联系起来,并让他们关系稳定。他们中没有谁有永久的发号施令的权利和权力,也没有谁必须得服从。但是每个人都发现自己只要有知识和有一点点钱,就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并不必跟随其他人的脚步。

而这个同样能导致人们相互独立的原因将人们推向了每天的新的无休止的欲望,并时常激励他们。

所以,人们认为民主社会中,思想、物和人常常改变外形和地位也是非常自然的,并且民主的时代是一个迅速和不断改变的时代。

但这是实际情况吗?平等真的带领人们习惯性地经常发起革命吗?平等中真的有妨碍社会安定,并驱使公民经常重新定义他们的法律、教条和习俗的不安定因素吗?我不那么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我希望读者能紧跟我的思路。[3]

几乎所有改变了人民生活面貌的革命,都要不就是为了认可不平等,要不就是为了摧毁不平等而发起的。撇开让人们的生活产生大的动乱的次要原因不谈,你几乎总会看到不平等的存在。不是穷人想偷窃富人的财产,就是富人想将穷人弄到监狱中去。因此要是你能建立起一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财物,而不需要去拿走别人东西的社会制度,那你为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是非常大的。

我不是不知道在一个大的民主国家中,都总是会有非常穷困的人和非常富裕的人,但是穷人的数量确实非常少的,而不像在贵族制社会中,穷人占据了人口的绝大部分,法律也没有规定他们会世代相传,一直穷下去。

一方面,富人的数量非常少,并且没有什么权力,他们没有引人注目的特权,他们的财富也不会同土地结合或者由土地代表,而是一些难以捉摸,甚至是看不到的东西。就像不在有穷人氏族一样,富人家族也不再存在。人群中每天都会出现富人,也时常有富人变成平民。因此他们无法构成一个能让人轻易定义和识别的阶级,并且富人们和社会的其他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隐形的关系,所以人们如果打击他们也就会伤到自己。在这两种民主社会的极端中,还有数不清的彼此相似的人群,他们不能准确地称作富或者穷,他们拥有着能有序地满足自己欲望的财产,而没有足以让人眼红嫉妒的财富。

这类人天生就是社会巨变的反对者,他们的固定性使他们之上或者他们之下的所有事物都保持静止的状态,并使整个社会整体维持一种安定的状态。

并不是说这类人对他们现有的财富已经满足了,或者他们天生害怕那种既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又不会让他们受罪的革命。相反的,他们很希望能变得富有和受到不同于常人的尊敬。但是他们知道这必须从其他人身上拿走财富,这使得他们很为难。激发人们欲望的社会状况也在同时给人们加上了欲望的限制。它给了人们更多改变的自由,但使人们减少了改变的兴趣。[4]

生活在民主社会中的人不仅天生就不渴望革命,甚至天生惧怕革命。

没有什么革命不会或多或少地威胁到已经获得的财富。生活在民主国家中的大部分居民都有着自己的一定财产,他们不仅拥有财产,他们所生活的环境中的所有人都很尊重他们财产的所有权。[5]

要是你仔细地考量一下组成社会的各个阶级,你就会发现,没有一个阶级的人能像中产阶级一样对财产的所有权产生这样一种坚决而执拗的热情。

通常穷人不会关心自己拥有的财物,因为他们因贫穷而受的苦要比所拥有的那一点点财物带来的幸福。而富人的热情都放在了满足自己其他的欲望上,而不是获得财富,此外,由于他们长期占有这样多的财富,他们已经感受不到财富带来的乐趣了。

反而处在富裕和贫穷中间的人,对财富甚是看重。由于他们离贫穷很近,深知贫穷的严酷,并惧怕它。他们与贫穷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点儿小小的家产,他们很快便把恐惧和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点点家产上。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变得对财产更感兴趣,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并每天都在努力增加自己的财富。哪怕放弃自己的一点点财产对他们来说都是不能忍受的,并且在他们看来,失去自己全部的财富将是世上最不幸的事情了。现在,这种因身份的平等而产生的这类热衷财产和惧怕财产消失的小资的数目是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