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美国的民主如何改变了英语[2](第2/6页)

对于已经消失的语言,民主国家的人民虽然一无所知,但他们仍然可以随时到现存的语言中去借用新词,因为各国人民交流频繁,并在这种日益频密的接触交流中彼此仿效。

但是,对于民主国家的人民来说,他们主要还是从本国语言中寻求革新的手段。他们有时会把那些早被人们遗忘的用语再拿来使用,或对某个阶级专有的用语加以引申而使它成为更为普遍的词语。因此,很多原先只属于某一派别或职业的专门用语,就这样成为一般用语了。

在民主国家中,人们改革语言文字最常用的办法,就是赋予那些流行已久的用语新的含义。这种办法很简便易行,不需要什么学识就可以运用,甚至没有学识的人更便于应用。但是,这种情况却会对语言造成极大的危害。因为民主国家的人民在用这种方法增加一个词的新义时,有时会混淆原来的词义和新增的词义。

一个作家为了使那个词汇更符合自己的使用目的,有时会先把一个通用的词汇解释得和原意稍有差异,就这样把词义修改了。另外,也会出现另一个作家,由别的方面来理解这个词汇的词义。第三个作家可能对又这个词汇另作新解。结果,因为既无一个公断人,又没有一个常设的法庭能够最后确定这个词语的含义,这样就使得词义处于游移不定的状态。因此,作家们所表达的思想看来并非只有一个解释,而是貌似有一大堆解释,所有读者必须去猜测作家的原意。

这种由民主造成的现象令人感到遗憾。我宁愿让我们的语言混杂了汉语、鞑靼语或休伦语的单词,也不希望法语的单词词义变得混淆不清。谐声和押韵,只是语言的次要美。在这类问题方面,一般都有很多可以不必严格遵守的规定。如果没有明确的词义,那就不会是好的语言。[7]

平等无疑也会使语言发生一些变化。

生活在贵族时代的所有民族都喜欢保持自己的特点,并且大家都闭关自守,互不往来,所以有几个民族本来是同源的,却往往把彼此当作外人,以至不能再团结在一起。最后,它们的语言也变得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时代中,每个民族都被分为一定数目的阶级,这些阶级之间彼此很少往来,不相融合。每个阶级都固守着自己独有的思维习惯,采用一些经过选择而来的固定词组,同他们的遗产一样,世代相传。因此在同一种方言中,穷人有自己的惯用语言,有富人也有自己的惯用语言,有学识的人使用特定的语言,同时也存口语化的语言。社会之间的分化越深,彼此间的隔阂越难以跨越,这种现象就变得越严重。我敢打赌,在印度的世袭阶级中,存在着多种不同的语言,如同他们所穿戴的服装一样,在最下层人民之间所用的语言必然与婆罗门的语言存在着显著的差别。

相反,一旦阶级不再是限制人们的因素,所有人彼此之间可以进行频繁的交流,那么,当等级制度被破坏,社会阶层复原并重新融合的时候,所有的语言就会相互融合。那些对大多数不适用的语言将会被取消。而剩余的词汇将会形成公用的词汇总库,人们可以随意选取。将欧洲分化为几大语言区域的一切方言,都明显地衰退。方言将会在新大陆上消失,即使是在旧大陆上,情况也是如此。[8]

社会变革不但影响了语言,而且影响了文体。

每个人不仅使用相同的词汇,而且养成了一种习惯,对所有的词汇都有同样的理解。文体方面树立的规则几乎全部废除:例如,粗俗的语言和精致的语言表达之间不再有界限。人们的社会阶级或许不同,但是他们仍然能够使用自己熟悉惯用的短语和词汇,可以进入到任何他们想要进入的社会环境当中。因此,单词的原始含义如果同个体的出身一样消失不见,语言将同社会一样浑然一体。

我知道,区别单词的规则,并不是隶属于哪一种社会形式,而是来源于事物的本性。有些表达方式和句子显得粗俗,是因为它们所要表达的含义本身的低下的性质,而另一些显得高贵则是由于它们所指的对象本身的性质高贵。

任何一种等级之间的融合,都无法永远消除这些差异。但是平等的原则可以根除无论是思想中的传统因素或者武断因素产生的结果。也许,在民主社会中,阶级划分的必要性永远不会比在其他社会受到更多的重视,因为在民主国家中,没有人会因为教育、文化和消遣的原因而倾向于研究语言的自然规律,也没有人能自己考察这些规律并使它受到人们的重视。

我不能不讲民主国家与其他国家的语言的最后一个差别。这一差别也许比其他特性更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