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宗教在美国如何能够利用民主的本能[2]

在前一章节中我已论证,倘若没有教条性信仰,人则无法生存,而且,人也非常渴望拥有这样的信仰。此外我还想再多说一句:在我看来,宗教领域的教条性信仰是所有教条性信仰中最被渴望获得的。即便你是一个只关注现世利益的人,你也能很容易地得出这一结论。

无论人的一切行为具有何种特殊性,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这些行为都来源于人对某些义务所持有的一般观念。而这些义务包括人对上帝、对自己与人类的关系、对灵魂、对同类应负的责任。没人可以否认,这种一贯观念就是其他事物的共同来源。[3]

所以,对于上述的和其他的一般性义务,人们希望抱有固定不变的观念,因为如果对这些基本问题的观念发生动摇,人们就会让自己的行为听任偶然因素的支配与控制,变得混乱和软弱。

所以,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应该持有固定不变的观念,这是非常重要的。不过,遗憾的是,我们每个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在理性上努力去获得这种观念,这就让问题变得更加困难了。

那些能够完全摆脱俗世琐事、观察细致、工作认真并且经过良好和长期训练的人,才有可能发现这些无比重要的真理。

即使这样,我们依旧能够看到,这些哲学家自己也经常陷入无知的迷雾之中,当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时,指引他们的智慧光芒也会越发变得黯淡,甚至可能熄灭。虽然他们竭尽全力探寻真理,但最终找到的仍然可能只是数量不多并且相互矛盾的观念。长久以来,人们的思想就陷入在这些相互矛盾的观念之中,飘零摇摆,无法真正地掌握真理,甚至也无法发现新的谬误。大部分人无法去做如此艰苦的研究,即使一些人具备这种能力,他也可能没有空闲的时间或者兴致。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问题。在所有的科学研究中,有一部分知识对所有人都有用,并且人们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掌握这些知识;但有一些知识只有少数人才能去学习和理解。大部分人在后一种知识上的理解和应用可以说是非常间接的。不过,虽然他们无法亲自去探索这种知识,但这种知识对于他们的生活实践来说却是非常必要的。

所以,关于上帝和人性的一般观念是所有观念中最能让人的理性避开习惯的影响的观念。不过,从理性的角度来说,要承认一个权威的存在是有一定难度的。

为这些重要的问题提供一种清晰、明确、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永久性解决方案就是宗教的首要目的,也是主要的好处之一。

然而,一些宗教是非常可疑和荒谬的。但是,我认为,对于那些在我所说的范围之内的宗教来说,只要它们不脱离这个范围,并且不像某些宗教一样总是想尽办法去压制人们的思想自由的话,它们就能对人的智力活动进行有益地规范。不过,有一点我们必须承认,即使宗教无法让人们在来世获得福报,它在提升人们在现世的兴奋和精神道德水平上还是非常有益的。

而对于自由国家的人民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一个国家的宗教遭到破坏,那么,那部分智力较高的人就会变得疑虑和不知所措,其他智力相对较低的人则会变得麻木。对于和自己与同胞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物,所有人都会习惯性地坚守混乱和变化不定的观念。如果无法保卫自己认为正确的观念,他们就会选择干脆放弃它们。这样一来,他们往往就会因为无法独自去解决一些重大的人生问题而陷入绝望,最后自暴自弃,干脆去逃避这些问题。

而这样的状态只会让人们变得萎靡不振、意志消沉,陷入容易遭受奴役的境地。

如果一个民族陷入这种状态,他们不仅会任由自由被人夺走,甚至还会将其拱手相让。

如果宗教领域也像政治领域一样失去权威,人们立即会对由此产生的境况感到惶恐不安。事物这种频繁的变动性,会使人们感到不安和疲倦。一旦精神世界的大厦发生动摇,人们就会力争在物质世界建立稳定的秩序。然而,他们这时已经无法恢复昔日的信仰,只能把自己的统治权交到一个人手中。

在我看来,人们无法同时保持宗教的完全独立性和政治的充分自由。我一向认为,如果人没有信仰,他就一定会走上受人奴役的道路,而想要获得自由,就必须信奉宗教。

因此,在所有人都身份平等的国家中,宗教的这种重要功能体现得最为明显。

虽然平等能带给人们很多益处,但是也可能会让人养成一些非常危险的秉性,我将会在后面探讨这一点。平等让人们变得独立,也容易让人们变得自私和陷入贪图物质享受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