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关于天主教在美国的发展

世界上民主程度最高的国家无疑是美国,据一些可信的研究报告显示[2],天主教最发达的国家也是美国。初看之下,人们可能会对这种现象感到奇怪。

我们应当看到:平等一方面使所有人倾向于对事物进行独自评断;而另一方面又会使所有人期待社会上存在一个统一的、单一的和对大家都平等相待的权力。因此,在民主时代,人们都会尽力摆脱宗教权威的制约。但是,假如他们想信奉某一个宗教权威,那这个权威就必须是单一的,而且也是唯一的。凡是那些不归于同一中心的宗教权力,都会使他们感到不悦,而且会使他们产生这种观点:与其有好几个宗教,不如没有宗教。[3]

在这个时代,有一点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天主教徒的虔诚程度一直在下降,但基督教新教的教徒却纷纷改信天主教。从天主教的内部来看,它好像是在走向衰退,但从它的外部来看,它又好像是在向前发展了。实际上,这个现象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

在这个时代,有虔诚信仰的人显然很少,但是,他们如若下定决心信奉宗教,就会很快觉得自身有一种内在的本能在无意识地将他们推向天主教。虽然罗马教会的一些教义和教规会让他们感到吃惊[4],但是,从内心来说,他们依旧信奉它的纪律,而它稳固团结的特性也在吸引着他们。

如果天主教最终能够将其引发的政治恩怨完全放下的话,那我会毫不怀疑地认为,这个貌似与它相抵触的时代精神,不仅不会对它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5],反而会使它在短时间内取得巨大成就。

在智力活动上,人们最常见的弱点之一就是愿意牺牲逻辑去调和互相对立的原则。因此,无论是过去或现在,总有人在使自己的某一宗教信仰服从一个权威之后,又想放弃这个权威,而到别处去寻找其他的权威,放任自己的思想在服从和自由之间随意飘荡。然而,我仍然相信,相对于其他的时代,在民主时代中,这样的人不会太多,但是对于我们的后代来说,他们将来肯定也会随之逐渐分化,最终成为两大类:一类人彻底脱离基督教;另一类人则选择皈依罗马教会。

注释


[1]这一章节在手稿中标注的是第五章,它和之后的一个章节都没有包含在CVf笔记本的列表上。在手稿中,第一个题目是《平等的进步是如何支持天主教的发展的》。

在手稿的文件夹封面写着这样的字迹:“也许能向华什先生寻求一些帮助。”这里提到的可能是罗伯特·沃尔什,美国记者,《国家公报》的创始人。托克维尔和博蒙曾与他在费城会过面。(乔治·W. 皮尔森,《托克维尔和博蒙在美国》,第475—76,537页)

[2]与美国人的一些交谈让托克维尔确信了天主教在美国的快速增长。这个事实曾引起一些美国评论家的争论。关于这个话题,记得在他从美国寄回来的第一封信中,托克维尔指出如果中下层阶级倾向于天主教,相反上层阶级就会转而倾向一位论教派。(参看按字母排序的笔记本A;YTC,BIIa;《游记》,OC,V,1,第230—232页。YTC,BIIa包含了一篇摘自《亚洲游记和每月记录》1831年4月4日第316页上关于印度的转变的注解。这篇注解没有再次出现在《游记》中)

[3]“可以进行两次古怪的谈话,一次是与信奉新教的首相的谈话,另一次是与天主教牧师的谈话。他们都被要求支持与他们在其他地方所习惯支持的所有相反的观点。

这两次谈话之前将必须有一个对这两个人和他们的制度的描述。这些都会产生非常有趣的细节,特别是对于法国公众来说。”(YTC,CVa,第55页,见题目为《美国的教派》的附录)

[4]手稿上写的是“让他们感到反感”。

[5]手稿中这一章节是以这样的结尾结束的:

“最后,在所有需要一种宗教信仰的人当中,它将成为唯一的宗教。

“我认为所有组成基督教民族的人们,可能在长远看来除了分成两部分以外,将不会再次分离了。一些人会完全地离开基督教,而其他人则会进入罗马教会。”

1843年,托克维尔有了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关于天主教和民主关系的隐秘观点。

他在给弗朗西斯科·德·科尔塞勒的信中写道:“天主教在一些方面产生了如此令人赞赏的影响,人们应该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来支持它,因为在法国,宗教精神只有依靠它才能存在,我很担忧天主教不能接受新的社会。我永远不会忘记它在旧社会中的地位,每当它被赋予了一些权力,它都会立即充分地使用它们。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说这些。但是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你能走入我最为隐秘的思想世界中。”(《与科尔塞勒的通信》,OC,XV,1,第1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