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宗教改革(第3/4页)

通用的监狱

宗教改革没有追随早期的教会,建立起一个宽容的王朝,而是在取得政权后,就凭借不计其数的问答手册、教义和忏悔筑起坚固的城池,并无情地打击那些胆敢反对官方订立的教义的人。

这无疑是最令人痛惜的。

但是从16世纪和17世纪的思想发展来看,这是无法避免的。

对于路德和加尔文这些领导人物的勇气,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一个相当骇人的词:胆大包天。

路德是一个朴素的奥斯定会僧侣,是德国偏远地区一所新建学院的教授,却勇敢地烧毁了教皇的圣谕,并把自己的反叛主张贴在一座教堂的大门上;加尔文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法国学者,他把一座瑞士小城变成了挑战罗马教廷权威的堡垒。这些人为我们树立起刚强、坚毅的楷模,后世无人可及。

这些“胆大妄为”的勇敢反叛者很快找到了朋友和支持者,这些朋友各有各的目的,支持者则想浑水摸鱼,不过这都不是本书讨论的内容。

当这些人为了自己的良知以性命相搏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欧洲北部大多数国家都会聚集到他们的麾下。

但是,一旦他们被卷入自己掀起的漩涡,就不得不听凭洪流的摆布了。

不久,他们发现必须拼尽全力才能不被洪水淹没。远在罗马的教皇终于明白,这场可恶的骚乱并非只是一些多明我会僧侣和奥古斯丁派的教士之间的争吵,而是一个前法国牧师的阴谋。教皇暂时停止了修建他心爱的大教堂——圣彼得大教堂(这让他的众多资助人很高兴),召开会议准备讨伐。教皇的圣谕和逐出教会的命令汹涌而出,帝国的军队也开始行动,反叛的领导者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起而迎战。

伟大的人物在你死我活的冲突中丧失了理智,这在历史上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同是一个路德,曾经大声疾呼“烧死异端分子是违背圣意的”,几年之后,当他看到德国人和荷兰人倾向于浸礼教派的主张时,简直失去了理智,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起初,这位无畏的改革者坚持认为,人类自己的逻辑体系绝不能强加给上帝;到了最后,他却把对手用火烧死,而对方的理论显然比他自己的更有说服力。

今天的异教徒,到了明天就会成为所有持异见者的死敌。

加尔文和路德总是谈论黑暗过后的新纪元,然而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中世纪的忠实子民。

他们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把宽容当做什么美德。当他们无处栖身时,还乐于打出精神自由的神圣旗帜,因为它可以当成与敌人论战的依据。一旦取得胜利,这件可以信赖的武器就被小心翼翼地抛进新教废品库的角落里。在这里,早已堆放了许多别的因为无用而被弃置一边的好东西。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被人忽略,直到多年以后,人们才在写满一箱老式说教的后面发现它。有人捡起它,擦去锈迹,重新把它拿到了战场上投入战斗,但是这些人却与16世纪那些参战者在本质上已经大不相同了。

不过,新教革命对宽容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并非革命的直接结果,它在这方面确实收获很小,但是宗教改革的结果却间接地起到了多方面的进步作用。

首先,它使人们熟悉了《圣经》。虽然教会从来没有正面禁止人们阅读《圣经》,但是它也从未鼓励普通百姓研读这本圣书。现在,每个面包师、造烛台的工匠都能拥有一本自己的《圣经》,可以在自己的作坊里好好地读一读,得出自己的观点,完全不必担心被烧死在火刑柱上。

异曲同工的两座监狱

熟悉《圣经》之后,可以驱逐人们对未知神秘事物的敬畏和恐惧心理。在宗教改革运动之后的200年中,虔诚的新教徒对《旧约》中的一切,从巴拉姆的驴子到约拿的鲸鱼都深信不疑。胆子大的人即使对一个逗号有疑问,也清楚地知道最好不要随便让人家听见自己怀疑的窃笑。这时候倒不是惧怕什么宗教法庭,但是新教的牧师有时候也能让某个人的生活过得非常不舒适,而且牧师的公开责难带来的经济损失,即使不能说是灾难性的,也常常是十分严重的。

然而,这本书实际上是一个由牧民和商人组成的小民族的民族史,对于这本书的反复不断地研究,必然会带来一些路德、加尔文以及其他改革者从未想到的后果。

假如他们预想到了,我肯定他们会和教会一样不喜欢希伯来人和希腊人,会小心谨慎地使《圣经》中的任何章节都不落入非教徒的手中。因为,到了后来,越来越多认真的学生开始把《旧约》当成一本与众不同的有趣的书来欣赏。在他们看来,书中包含的那些描写残忍、贪婪、谋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不可能是在神的启示下写出的,从内容上看,它应该是仍然生活在半野蛮状态下的民族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