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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外出的铁之助,就一直在那座道场里独自进行着居合稽古。“该不会……是你教他的?”被佐藤氏问起的时候,我打了一个冷战。 ——在下讨厌教人更不喜欢指点他人,要是看着像我应该也只是模仿吧。

我急中生智回答道。

那是西乡征伐后的一年,一个青梅雨纷飞的时节。从铁之助曾经藏身的那间朝北的房间,就能看见细雨笼罩下的道场。

“为了避人耳目,白天他都是在这个房间看书习字。一日三餐也是由家中人给他端到这儿来的。然后太阳一下山,他就会蹑手蹑脚地跑到道场去。 ”

佐藤氏告诉我,他曾经见过几次铁之助稽古的情景。在烛台上点上一小撮火,将杂念排除进入无念无想状态后,铁之助会把由初发刀开始的居合形温习一遍。佐藤氏还说,那一招一式着实能让人看呆眼。

我曾经在佐藤氏的道场使过一次居合形。因为是近藤的指示,就算再不情愿我还是在日野门人面前进行了演武。佐藤氏就是在那次记住我一招一式的吧。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我觉得他一定就是斋藤先生的弟子了。他就像这样……半眯着眼,注视着面前蜡烛上的火焰。经过一段时间平息好体内的气后,他发出尖锐的气合声横抽出刀。尔后他的一举一动,与其说是居合更像是一场华美的舞蹈啊……原来如此,只是有样学样吗,那还真是让人惊叹啊。”佐藤氏的视线扫过我的脸,落到了细雨飘落的前庭里。到底是一介剑客,怎可能轻易就相信我的话。再说了,不是还有一个雷打不动的证据在那儿么。铁之助独自稽古的时候,应该用的还是我给他的那把池田鬼神丸吧。

佐藤氏应该也看出了我不想深谈的意思。

铁之助稽古的模样至今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那家伙是块料子。生为武士子弟却无法学习剑术的他,就像是枯草逢慈雨一般,拼命地吸收着那些招式,融入自己的身体。

佐藤氏好眼力呀。我在试卫馆和京都驻地时,也都是在夜深人静后点上蜡烛独自稽古的。

半眯着眼注视烛火凝神定气,再从初发刀把居合形温习一遍。见过的人都是一个说法 ——“就像看了一场舞。 ”你觉得积蓄力量、掌握招式的关键是什么?这问题拿去问人,一百人中有一百个都会回答说除了努力修行并无捷径吧。可我不那么想。

比努力修行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一颗饥渴的心。即便是心存念想,但连努力修行的条件也不具备的穷人除了无休止地渴求还剩下什么?正是那份看不见捉不着的饥渴心,最终成就为实力与技能。

越是一无所有的人拥有越多。就算没有水分和养料,只要是一心想盛开的花,就能化雨为力,以风为肥。最终开出的花朵也异常美丽。美到连杀人的剑,看着都像是在跳舞。我不是出于同情才把剑术教给铁之助的。在我发现他有这方面天赋后,我没有施以水肥,而是让自己化作了风雨。然后,铁之助的花开了。“也不知道他如今人在哪儿,又在做些什么。不过那孩子为人正直,我倒不担心他会走上什么邪路。可连一封信都没有,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佐藤氏嘬着茶,叹气道。铁之助是在明治四年春天离开佐藤家的。那个时期的确已经没什么敌我之说了。据说从那前一年开始,他已经能够外出,在地里做一些农活儿或是外出帮忙办事。毕竟他应该觉得总是麻烦人家也不是个办法吧。那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了。不仅是习字读书,佐藤氏还教会了他用算盘,就算是只身一人倒是不怕会为生计而愁。“大家伙儿都想他留下来。毕竟像他那样老实本分的孩子,我们是真舍不得啊。八王子的一家千人同心那边,甚至还有人提出想收他为养子呢。 ”问他离开后有什么打算,他说准备先回一趟大垣老家找他哥哥。

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事到如今虽然不想再与父亲打上照面,但哥哥辰之助应该是回老家去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一直杳无音讯也实在说不过去。

问清他的身世后,佐藤氏告诉他要是再无处可去记得一定要回到那个家,这才准他离开。虽然只是食客,到底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近两年,实在没法把他当外人。更何况大度如佐藤氏,几乎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佐藤氏说啊,就在准许铁之助离开那晚,他拿出了土方的照片和那张纸条摆在灯下,跟土方的灵位聊了起来。

“照顾使者,可是岁三的遗言啊。他不惜性命也要把人托付给我,而我经常自问真的做好了吗,会不会太早放手了呢。哎,我就老实说吧。其实我是一想到铁之助离开家的那天,阿岁和我们之间的缘分会不会就到头了,心里头难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