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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都说西乡不会反。

有了工作拿着薪水的我们,早已不再是不平士族。戊辰时的恩仇,也随着时间逐渐被冲淡。因此对我们而言,不战也不是坏事。

传言也许就是在我们的这种心理下滋生的吧。

——你说我吗?

那种传闻我才不会信嘞。我可是亲眼见过西乡隆盛,还知晓他本性的人啊。

他绝对会反。就算不是出于本意,终有一天他也不得不那样做。跟西乡直接有过接触的人,对这件事应该都是坚信不疑的。可对方是个敲他一下都要老半天后才嚷嚷疼的人,所以到底会是哪一天,谁也说不准。来。喝!接下来我要趁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你权当是一个老人的妄想吧。我认识西乡隆盛,但我跟大久保利通更熟识。当然,我认识的应该是西乡吉之助和大久保一藏那俩萨摩藩士,不过人这种生物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

我从来都是坐在京都茶屋的走廊上观察他们。离开新选组潜伏在高台寺党那将近半年的时间,几乎就跟萨摩培养起来的新人一般,作为伊东甲子太郎的保镖更是时常会有机会。

西乡与大久保与其说是盟友,更像是至亲兄弟,两人不可能会为了征韩论的赞否问题就割袍断义。没错。就像近藤和土方那样。即便是有些分歧,两人私底下合计合计也绝对能解决。两人的关系既然如此,真的会愈行愈远甚至干戈相见?不可能!我猜想征韩论事件本身或许就是他俩联手杜撰出来的。成就御一新这个大事业的人,能因为那种程度的议论就分道扬镳吗?两人私底下写好剧本,再花上几年时间来轰轰烈烈演一场。德川是倒台了,但维新成功了?不,还没有。不平士族该怎么对付?

还有那些征兵令招入的百姓军人们又怎么办?维新大业能否完全成功,关键就在于如何解决这两个难题。

乍一看,征韩论好像是个办法,但又未免过于草率。恐怕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就只是以这件事为契机让西乡下野。末了再掀起叛乱同时扫清两道障碍。

西乡被讨伐,不平士族们就能认清以武力解决问题并不理智。而对于由百姓组成的军队,这又是一次试金石,是一次可以充分验证建制好坏的大好机会。也就是说他们想通过这次大演习,来确定帝国陆海军作为国军 的地位。

我了解那两个人。大久保心思缜密头脑清晰,而西乡则是有卓绝的先见之明。只要顺着他俩的个性去推,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在这一战上赌上了日本的现下与未来。御一新大业是否能成,就看他们这一出好戏了。

除了他们俩还有谁知道这些呢?如果有,从结果反推的话,板垣退助应该算一个。那家伙把后来士族们的不平不满偷换成了自由民权运动的概念,也是变得一手好戏法呀。握着政府军指挥实权的山县有朋呢?征韩论的时候他估计并不知情,不过开战后大久保应该是跟他解释过,或者说他自己察觉只是佯装不知罢了。至于其他人,什么伊藤呀黑田,甚至连圣上大概都被蒙在鼓里吧。可以说那是一场大阴谋。

这些话说出来可是有危险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要是说漏嘴被逮着,我和你就只有等着挨枪子儿或者挂脖子啰。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正是因为了解其为人,且坚信他和大久保同谋之事,才对他会采取行动这个问题毫不存疑。

让鹿儿岛成为独立国家的传言,其实已经很接近了,但和秘密协议本身的内容还是多少有些不同的,要说的话也就是本人们直接参与或未参与之间的区别吧。

就算身在一群等着出场的角儿之中,也没在修行上有所倦怠,就是因为我心里有谱。

万事都是一个理儿,无论怎样的高手,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有手生的时候。偷懒一天,倒退三日啊。

你也是,长假里竟然跑来听我这老头唠叨,小心错过的东西补也补不回来。还是说你把听我说故事也算在进步的要素里了?

锻冶桥御门内的警视厅里,有一座旧津山藩邸留下来的气派道场。据说那间屋子会成为警视厅,正是因为有那个道场。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吧,当时已经过了离厅的时间。我独自在空荡的 道场里练习居合形的时候,突然跑来一个看着挺有身份的人。他大咧咧地盘腿坐在道场一角,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我的稽古。

居合讲究的是一个无心。管他是谁,都入不了我眼。不过那身藏青毛呢制服上代表着判任官的金线实在是太显眼,我也才意识到他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人。

在我将助广收好朝着御神位行礼时,那人也转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虽然已经认出您了,但在部下面前实在不方便开口。还望见谅。 ”那人说完话就把身子转向了我,虽认出对方正是警视厅的头头 ——大警视,但我的记忆里并没这个人。 ——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吧?“不不不,也许您已经忘了,但俺还记得。川路利良这个名字您要是没有印象,那川路正之进呢? ”看着平日里总是满脸严肃的大警视突然绽出的笑脸,我终于记了起来——那个时不时会陪着西乡一起出现在酒席上的萨摩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