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怎么了?你好像没怎么喝嘛。明明期待的是新选组在京都活跃的光彩事迹,结果没想到今晚又押错宝了么。日本军队在日清日俄两次大战中都赢了,可说是所向披靡。对于你这样只经历过胜仗的人而言,败仗的话题着实无聊得很吧。

不过没有尝过败仗滋味的人,终究会一败涂地。就算是在输赢间反复,可人那方便的脑袋也能简简单单地就能把不好的记忆抹去。只记得胜利的那部分,最终就会看不清自身的实力,从而变得骄傲自满。

军队没有输过,那至少也要把自己的失败记在心里,哪怕是多微不足道的失误,也要牢牢记住。

警视厅的榊吉太郎之所以能够长年被称作天下第一的剑士,其秘诀不在于才能而归功于他的性格。看他稽古就能明白,如果前一场他被击中了小手,那么下一次的对战中他就会加强对小手的防御。这样的气性我年轻时就见得不少,我老早就觉得这人一定会有所作为。

可你没有。你一股脑地想打败榊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但你去年和前年却都败在了同样的一招横向击面上。后悔只能让人堕落。要找到那股窝心的根源才行。只有让理性随时都站到感情的前面,人才能成长。听明白了的话,就再继续听听我那些失败的故事吧。

应该是明治中期的时候了。某天,不当班的我搁家里正喝在兴头上呢,传令的巡查来了。说什么实在不好意思,尽管是管辖区域外的事还是想劳驾我走一趟。那时候我刚从警部补升到警部,在麻布署当差。

来传令的是个生面孔。而我跟那个管辖外的京桥署也一直没什么接触。心里虽然犯嘀咕,想着什么事儿如此夸张,也还是穿上制服跟出了门。刚走到马路边,就见着牛毛细雨里停着两辆车,等着我的是一位看着来头不小的警察官,那张脸还颇眼熟的。

京桥署的署长竟然亲自备车来接我。那是因为他知道,我眼下虽只是一介警部,但曾经却是那个新选组的斋藤一。当然,虽然不会有人当面问我,但警视厅里到处都流传着这个说法。所以就算是上司,也没人敢直呼我的姓“藤田”。因为这层关系在里面,必要时就算是署长驱车来接我,也不算过分恭敬。

坐在车里我就一直在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我经手过的犯人在京桥的管辖区域又犯了事儿,理应按程序通过本厅或麻布署来联系我才对。目中无人不按规定办事的话,可是会捅娄子的。

那就只能是因为踢馆的事让他们头疼了吧。虽然已经不是不平士族活跃的时代,但还是存在一些自称要学警视流,实际上却只是想让警察颜面扫地的家伙。过去牛込署就因为这茬儿让我去助势。毕竟关系到署的面子,才会私下给我送来了传令。

不过话说回来,京桥署当时应该是有一个叫渡边丰的高手在的。那人可以说跟我势均力敌,要是连他也被扳倒了,对方就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怎样?听着越来越有意思了吧。不过可惜啊,事情没有朝你想象的方向发展。

绀屋町的京桥署和银座只隔了一条护渠,我一到了那儿,他们就避开其他巡查把我带进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屋。那时候还没有灵安室这样高档的叫法。说白了就是停尸间。当时就只有东京在一个劲儿地发展,乡下地方的人那是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边钻啊。结果就是不单犯罪,连路上倒毙的也越来越多,那阵儿也算是让我们伤透了脑筋啊。

灵安室地板上铺着草席,上面停放着三四具尸体。听署长说,近来银座的繁华地带时常会有倒毙之人。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边有钱人多引来的乞丐,还是有人只是想在洁净敞亮的砖筑街道上断气,总之每天都会出现这么一两具尸体。那个萨摩口音的署长说完还长叹了一口气。

说话的当儿,草席下有一具尸体动了一下,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还活着吗?!听我这么一问,署长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活着跟死了也没差”。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倒毙者也就这种待遇了。

先前永乐町监狱那边还派来了医官,虽然尽力抢救过了,但眼见无力回天就又回去了。说是有肺结核外加严重的营养不良,死活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

既然是这种状况,就算送到医院去也是白搭,为了不至于让病菌扩散,这次当死人放在灵安室。这么做也不是说不能理解,不过到底还是有些过分的。

躺在地上不说,脸上还给盖了草席。没死也确实跟死了没两样。署长终于悄悄地把找我来的理由告诉了我。

“不明身份的尸体那可是大麻烦啊。我们尝试过让他交代来历但本人就是闭口不提。我们也很头疼呀。除了问他名字和本籍或者有没有亲属也没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