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第3/4页)

——你没雇力夫?我问他。“因为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工作。 ” ——你是傻子吗?“在左内坂和中根坂两处,我明明没叫人,他们自个儿就跑来推我的车。就这样还非要我给他们三十文,简直就是强盗。 ”想想也是,如今江户那种雁过拔毛的风气,铁之助是不可能知道的。也怨我,没提醒他两句。

不过看他累得这样子,估计应该是被力夫给算计了。从市之谷御门一直延伸到尾张屋敷围墙的左内坂下面,的确是力夫聚集的地方,不过在距离那儿一丁有余的中根坂就没人了。恐怕是那些人在左内坂拿了三十文后,觉得铁之助好骗,于是尾随他到中根坂连哄带抢地又敲了一笔。而铁之助在付了钱后,就被丢下不管了,只能自己拉着空车回来。

三十文足够雇一个力夫一天,而自己只要跟在车后面走就行。这点常识就算是乡下人或者小孩子应该也是有的吧。要真只是这点倒也罢了。铁之助的蠢,可以说是让我目瞪口呆啊。“我没说多余的话。我把香典钱交出去的时候,就说了是斋藤先生给的,他们啥也没问。 ”什么!我恼羞成怒一脚踹上了铁之助的脸。他和拉门一起飞了出去,像个手鞠一样滚到了走廊上。 ——我说了什么都别说!成事不足!我蛮不讲理地把铁之助揍了一顿。用脚踢市村铁之助的举动,任谁看都是一种暴行。他的任务是什么,他花了一整天时间去干吗了,应该没有人不知道。

估计队士们平日私底下没少议论没想到斋藤先生是这样的人吧。

然而呢,却没有任何人来阻止我。在我由着性子对铁之助又踢又打期间,走廊两端其实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他们却都只是远远望着,没有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如今的军队里想必也有我这样粗暴的将校下士官吧。要是做得实在太过分,挺身而出制止暴行也算是作为战友的义务吧?哦不,不能说是义务,有正义感的人都应如此不是吗。

可谁都没有站出来。那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施暴者。

那时候,试卫馆时代的几个元老只剩下近藤、土方、冲田、永仓、原田还有我六个人了。其他百来人不论新旧,都是之后应征进来的队士。我们与那些队士之间,就跟神与凡人差不多。

人又怎么敢对神的所为有意见呢。尽管知道眼前的这场暴行毫无道理可言,然而除了在走廊尽头诅咒叹气也别无他法。

你说久米部?要是他在的话,说不定会冲出来。不过那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在被窝里睡着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犯了灾神,后悔去了吧。

其他几尊神?关于这个问题,你既然是军人应该也明白。神有神的世界,人有人的世界,神不会在人前对别的神说三道四。为了维护神的威严,诸神们彼此心照不宣。

任凭我又是打又是踢的,铁之助却不躲也不反抗,只是把自己抱成一团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我的怒火。

当时我就纳闷了,这家伙是傻子吗?他要是逃我是懒得追的。开口求饶的话,也不是说我就不会听。而他要真的反抗了,应该会有人出来劝架。可他就只是忍着扛着,弄得我反倒不知道何时收手好了。

我真的就是神啊。听起来是挺大言不惭的,可神其实就是这么个样。逃走的不追。求情的话也听。要是反抗,还会有人挺身而出。可要是什么都不做,我就有这个神力毫不留情地把你踢到死。

我没杀掉铁之助,最后还是亏他哥哥辰之助出来为他求情。应该是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才跑去叫他来的。辰之助一扒开那群看热闹的人,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趴到了我面前,哀求道:“手下留情!请您饶了他吧! ”

这不就行了吗。取人性命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救人一命却需要。神,也就是说人力所不能及的权威,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一言不发回到了房间,拿出自己的刀保养起来。门的另一头,传来了什么太过分了呀,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一类的话,到最后还有人生怕我听不到似的,大声骂着恶鬼畜生,不过我的怒火早就已经平息了。

看着助广铁身上映出的脸,我就想啊……

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扛下我的怒气?逃跑求情反抗,正常人都会想到的几种方法,他却一个都没选。我杀过的人也不少了,而他的行为简直就是违反常理,着实让我费解。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不,如果是孩子,那更应该凭着本能去保护自己才对。

还是说他的的确确就是个傻子?因为他把我当神一样崇拜着,所以才逆来顺受?

我这气虽然是消了,但心里别扭得慌。他应该压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打得半死都不知道。虽说四处打听打听的话,心里应该会有个数。不过我也跟你提了,我那些内情算是长年的遗留问题了。再加上是自己的事,一般也忌讳跟外人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