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4/5页)

“不管有什么理由,要是对殿上公家出手,可不会轻易就算了的。 ”林信太郎站在堺町御门旁的寒风里,颤抖着规劝我。 ——跟你没关系。瞧着就行!说完我朝丸太町大道上的茶屋努了努下巴。林一句“可是”咽回了肚子,最终也不得不叹着气走进了茶屋。

不会轻易就算了么。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凭什么要去饶过那些利用他人,宽容恣意妄为的人。就算近藤和土方不计较,哪怕连会津大人都不计较,我也不会放过他。

好好想想看吧。就因为这件事儿,金吾死了,御仓和荒木田送了命,楠小十郎也没了。你可以说他们每一个都有该死的理由。那既然如此,站在幕后主使他们的真凶又为何还逍遥法外?

说什么圣上的藩屏,什么与加贺宰相同等的三位大官。如果这样的立场不过只是有名无实的空想,那就别活好了。那一天,我穿的是一件不起眼的素色黑羽织,袴摆也事先撩起掖在了腰间。压得低低的一文字笠,在雪天里也并不显得突兀。漫天飞舞的细雪,不久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冬日的天空像是要垮下来一般。来还是不来?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不来也就算了。人的运势好坏啊,从来都不是能控制的。林独自坐在茶屋店门前,若无其事地嘬着茶水。他的袴摆也撩起掖在腰间,脚则是从木屐带里抽了出来踩在木屐上。看那架势,恐怕一旦我应付不来,他也是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了吧。

真不愧是御事始之日啊。殿上人们的驾笼络绎不绝地从堺町御门涌出,沿着丸太町大道的围墙分成了东西两路。东边是摄家的别邸和有栖川宫邸,往西的话就有二条城及所司代屋敷。瞧这大雪天,公家的人还真是一板一眼不讲变通。

不过更加死心眼的,应该是准备对公家出手的我了。御门的出入限制十分严格。门卫逐一将驾笼拦下进行检查,然后在放行的时候高声报出诸如“西园寺大人 ——”“广桥大人 ——”的名号。终于,我听到了猎物的名字。“大原大人 ——出行 ——”

我一下从靠着的围墙上弹了起来,将双手插在腋下暖了暖。雪没完没了地下,地上已经有了积雪,四周安静得甚至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失了聪。其他驾笼至多也就是抬轿人加上拿行李的中间,但大原三位毕竟立场摆在那里,驾笼队里还跟着三个护卫的武士。想必都是长州人。驾笼朝着东边前进,没多久就超过了揣着手踱步的我。我走出三步,第四步的时候脱下木屐,又走了几步,这一次是为了丈量间合。三个武士一人走在驾笼前,另外两名则各自走在左右。这样一来三人无法同时冲上来,倒是更方便出手了。走在左侧的武士第一个发现了我,面露疑色地回过头。但他发现得太晚了。只有在这方面,我绝不输人,没有万一。

毕竟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太过详细的我也记不太住了。似乎先是用袈裟斩解决了左边的武士,前面那个惊觉变故赶紧转身,不过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天灵盖就吃了我一刀。至于最后那个举着刀绕过驾笼冲上来的武士,应该是被我腰斩了。

抬轿人和中间早就作了鸟兽散。只剩下三位的驾笼,孤零零地立在簌簌而落的大雪之中。我单腿跪在雪地上,隔着驾笼的拉门,正准备将刀插 进去。

“请停手! ”当我回过头,看到的是离我不远之处光脚伫立在雪中的林。林君,不用多虑。我虽年轻,可也不是那种会为这种事白白断送自己的傻子。我确认了驾笼中的情况,插入的刀身不偏不倚地从殿上人鼻尖上擦过。然后我拔出刀,打开门。 ——让您受惊了。听闻三位大人侧近有朝敌长州人潜伏,故前来处置。贵体可否周全?

三位蜷缩着身子,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天诛吗!天诛吗!”一样的话。天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估计自知做了太多亏心事,觉得就算上天要收了他也是应得的吧。或者说天诛这个词,其实就是暗杀的意思?

管他是哪个。总之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林的劝说,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杀掉大原三位的打算。人可不是能随便杀的。这也算是被世人称为刽子手之人的素养吧。 ——并没有什么天诛。在下已经将身旁的长州人肃清,以保三位大人周全。我的剑都是一击毙命,因此被杀的人并不会感觉到多少恐惧,甚至应该不会有痛苦才对。然而在我剑下幸免之人,将会活在恐惧之中。“实在是蛮横粗暴……” ——此话言重了。在下毕竟救了您一命,却缘何被唤作粗暴之人呢?“我可不会轻易就放过你! ” ——悉听尊便。放与不放,您可以将此事告知守护职大人和所司代大人。抑或是离您更近的某位。“那就这么办!报上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