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页)

不过我有能以一敌二的信心。因为从那张瞬间烙在眼底的照片上,我分明地看到胁差的刀绪是缠在刀柄上的。只要我没看走眼,就算有登天的功夫,他也只可能是连胁差带鞘拿起来抵抗几下。

再说中冈与我同按照礼法将刀置于了右侧。总不至于连他也是个左撇子吧。“提起斋藤一君,之前我还以为是个好似恶鬼夜叉的人呢。 ”说什么傻话!刽子手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能够表现实力的不是我的这张娃娃脸,而是我手中的刀。啊,对了。那天,我从几把佩刀里选了国重带上。要说我最拿得出手的,恐怕要数那把有名的津田助广了,可我还是特意选了久经研磨,刀身已经日渐单薄的国重。毕竟是一项大任务,比起能充场面的刀,还是用惯了的更好使一些。一般提起国重都会以为是古刀长谷部国重吧,可我那把爱刀并不是什么名刀。只是大阪新刀的池田鬼神丸国重。刀长三尺三寸一分[4]。比定寸[5]稍短,反[6]弧度大。在那个流行长身小反豪刀的年代,也算是一把几乎成为笑谈的娇弱小刀了。

但人不可貌相,刀亦如此。刀身短切反弧度较深的刀,适合的是以拔刀一决胜负的居合。薄而狭窄的刀身轻巧,更易挥动。多少不懂这个道理妄自轻视的人,最终死在了鬼神丸之下。

我按照礼法,右手持鬼神丸,面向火盆坐下。可以确定龙马及中冈都在我的间合之内。“外面挺冷吧,来来来,先罚上一杯再说。”说着,龙马朝我端起了酒杯。

那一刻我忽然就想起了近藤的教诲。可能看不出来吧,其实近藤勇的酒量相当差,可在与并不熟识的人饮酒时,他反而会主动斟酒。用意?要知道,往小酒杯里一点一点倒酒时,最能看清对方内心动摇。的确接酒是个精细的动作。对方要是对自己心怀不轨,往往会手指发抖将酒洒出来。

起初我以为只是我多心,可转念一想,再不济也是个成就萨长联合的大人物,有警惕心也在情理之中。再说我,毕竟马上就要大干一场了,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许紧张。手指有些抖也很正常。我感觉他俩都一直盯着我的手指在看。 ——大任在身,恕在下不能饮酒。听我这么一说,龙马脸色马上就变了。

“哦?是伊东先生的吩咐? ” ——不,只是在下对自身的要求。我自认情绪并未外露,然而还是让龙马感觉到了杀气。就在他抽回拿酒杯的手,伸入棉服衣襟内的那一瞬间,我单膝抬起踏出,拔刀就是一式横斩。我这第一刀叫做兜薙。兜割的话应该不稀奇了,可我这一招不是竖着砍天灵盖,虽然横着出刀,但却不是把脖颈砍断,而是直接切开头颅。我失败了。龙马向后一个抽身,刀只是划破了他的额头,顿时脑浆迸射而出。那场面丑不堪言。你问第二刀?是先给了意图去平床取刀的龙马一记袈裟斩[7]呢,还是先砍断了想拔出胁差的中冈右手腕呢……记不清了。

不过不管是龙马还是中冈,应该都挨了我两刀。我面对两个对手,竟然一人用上了两刀,跟失手其实没两样了。对我而言,可不是取了对方性命就成呀。想想真是不够完美。

后来我听说龙马和中冈都是被乱刀砍死的。这可奇了怪了。我不是那种会去补刀的人,更别说什么把人砍得七零八落的事儿了。

不单是我,新选组里能够被称为高手的人,比方说冲田、永仓吧,都没有补刀习惯的。只要不是混战,他们拥有一刀毙命的实力。所以那时候啊,对于自己在两人身上都花了两刀这事儿,我心里过不太去,几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我擦掉刀上的血收回鞘内,从楼梯往下走的时候还在反省着嘞。这样那样的,攥着拳头比划着。干得不好,就要反省。

近江屋里里外外,仍能看见那几个黑衣人。厨房和楼梯的阴影里,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哟,不止!店外的用水桶后边还有俩,路口的柳树下还站着一个。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们是被派来杀我灭口的,然而在他们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杀气。我甚至觉得自己还听到辛苦了一类的话。

现在想来,当时要是把他们一并除掉就好了。管他什么演员还是黑衣呢。

如此一来,说书人那种仿佛亲眼所见般的故事就不用再入我耳,也省了世间各种猜测琢磨的功夫。这就是常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估计在我下楼后,黑衣们就冲上二楼,将奄奄一息的两人乱刀砍死了吧。可悲啊。

只不过后来听说中冈慎太郎似乎一息尚存,又活了几日,还将当日的情形告知了身边的人。

但这样的话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如果当真如此,应该不少人都会知道我的事,然而现实是我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这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