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8页)

每次铁林都这么跟兄弟们解释,徐天故意岔开话题:“我刚从大哥那儿来,罩神关警署了,明天你给司法处打个电话,把人带大牢里去。”

铁林一愣,问:“哪个罩神?”

“白天掐我脖子那个。”徐天抖了抖棉袍,“穿不穿?”

铁林将身子往棉袍里钻,说:“兄弟,都要走了犯得上吗?司法处都没人管事儿了,眼下北京城傅司令也顾不上蒋委员长,共产党三天两头往城里派人和平谈判,委员长怕傅司令反,又怕他不反,我们保密局盯的就这事儿……”

“在我的地界上杀人放火得坐牢。”

铁林看的是天,可徐天只管着地。

铁林这会儿没心思给徐天上课,徐天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叹口气,吐出来的都是白烟,说:“行吧,赶紧替我把宝慧弄出来。”

“南边不去了啊,金条弄踏实了我把经手人领给你和大哥。”

铁林没反应过来:“啊,谁不去?”

“我,和小朵。”说完,徐天往里进院子去。

铁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蒙了。乱世里,有很多他想不明白也摆不平的事儿。徐天总是很执着,这跟他很不一样。铁林砸了咂嘴,他决定找大哥劝劝徐天。

徐天拐过月亮门,进里院就听到了留声机里的京戏声,热热闹闹地放着《挑滑车》。徐天径直去推开大房的门说:“关老爷。”

关宝慧衣衫齐整,在削一只梨,关山月吹胡子吊眼跟着留声机比划高宠。见徐天进门,关山月在戏里点了点头。

徐天晃到关宝慧面前,但还是得先和关山月说几句:“关老爷年纪大了,少票点武戏,高宠挑滑车身子骨正是好时候。”

关山月不搭理,锣鼓点还没完。徐天一脚踩在关宝慧对面椅子上,半蹲半坐看着关宝慧。关宝慧眼也不抬,小刀削下一片梨,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徐天嘿嘿乐着,幸灾乐祸地说:“甜吧二嫂?”

“凑合,水不密。”关宝慧还记着下午那档子事,在心里早把徐天和铁林归为一伙,这会儿瞅着徐天也没啥好气。

徐天用手抓碟子里的点心往嘴里送,关宝慧终于看了徐天一眼,问:“你怎么吃上了?”

“一饿就心慌,多好的点心……你还凑合上了,大冬天的你当水梨好找啊?我爸自己都不舍得吃,实心实意供着关老爷,您就别挑了。”徐天嘴里塞满了点心,也没耽误说话。

“供着应该的呀!徐允诺是我爸包衣,早年间要不是我爸把徐允诺从雪地里拣回来……”关宝慧手里的小刀一撂,搁在碟子边上发出清脆的碰撞。

徐天听她又翻老底,脸色沉了:“别叫我爸大名儿,长辈是这么叫的?您家王府大院早年间就没了,我爸仁义,一辈子认老理儿,买个两进院供关老爷子住,也不是供着您的。”

关宝慧的格格脾气刻在基因里,说话从来都是顾自己痛快,“我要住这儿呢?”

徐天早习惯了她这么说话,说话也不留情面,“住不了,您嫁人了二嫂,二哥在外头站着,赶紧回。”

关宝慧心里委屈,现在连徐天也不帮自个儿,瘪了瘪嘴说:“我住这儿了。”

徐天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口齿清晰地说:“蒙谁呢?衣服齐整整的,屁股挨半拉凳子,差不多得了,一会儿二哥扭身一走,您可就真下不去台了。”

关宝慧盯着徐天,一股哀怨升腾出来,说:“徐天,你怎么总是这么讨厌呢?”

“我再讨厌,您和二哥吵架还是得来麻烦我。”

“麻烦吗?”

“别折腾了,不就是逛个窑子吗?”话虽这么说,可徐天也觉得铁林逛窑子不合适。若是他真喜欢那女的也就算了,可铁林明摆着只喜欢关宝慧一个人。徐天老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二哥喜欢关宝慧,还要去找别的女人,他自己眼里就只有小朵一个人,别人谁也放不下。

关宝慧瞪着徐天,徐天被她瞪得也有点心虚,但这会儿也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帮铁林劝她:“回头您问问药房坐堂的大夫,壮阳补肾方子是不是抓错了。”

“错了?”

“没道理跟您这儿不管用,到别人身上就管用啊?”

“你哪头儿的?”

“肯定先是我二哥那头儿的。”徐天一不做不二休,先把关宝慧劝回家要紧。

关宝慧将气咽下去,梨放到桌上,不徐不疾地说:“行……回头我去药房问方子,现在把铁林叫进来。”

锣鼓点恰到好处地停了,关山月亮相收功。

“还叫啥呀,你自己出去就行。”

关宝慧眼睛一瞪,丢了里子不能也丢了面子,说:“你叫不叫?”

关山月从戏里出来,醒了神问:“叫谁?”

关宝慧没好气地说:“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