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她曾告诉我,恐雨症就是指害怕下雨。

“真的吗?真的吗?你认识得恐雨症的人吗?”

“噢,当然。”

“谁?”

“诺埃尔。”

“诺埃尔?”

“是的,当然。我了解这种恐惧,因为她就有这样的问题。诺埃尔下雨天从不出门,永远不会。”

“她怎么啦?”

“诺埃尔认为自己会触电身亡。”

“当然,她会觉得自己是个掉进浴缸的吹风机。”我妈妈说。

罗伯塔·杨太太还给我讲了什么是帕斯卡的赌注,她说那是关于上帝是否存在的赌注。

“就像大冒险挑战游戏吗?”我问。

“不,不完全是那样。”她说。

罗伯塔·杨太太和诺埃尔都抽“沙龙”薄荷烟,这是我最喜欢的香烟。但母女俩都不愿意到外面去抽,所以她们的房车里总有一股烟味、鹦鹉笼里的烂水果味、摆在房车狭窄过道的狗碗里的狗粮味混在一块儿的气味。

“有烟就有火。”诺埃尔经常这样说,鼻孔和嘴巴里同时往外喷着烟雾。

要是能偷到一支“沙龙”烟,一整天我都会兴高采烈。这是因为一点儿不剩地抽完整支烟后,过滤嘴可以含在嘴里,吮起来几乎跟薄荷糖一个味儿。

雷克斯牧师也抽烟。

像我妈妈一样,罗伯塔·杨太太不喜欢雷克斯牧师和各种教会。她说:“我们附近这个镇只有几百人,却足足有五个教会,这预示着美国的未来,总有一天,教会要比学校还多。”

雷克斯牧师来自得克萨斯,他是个四十出头的矮个子,剃着光头,戴一副圆形的金属框眼镜。

雷克斯牧师似乎孑然一身,从没有家人亲戚前来拜访他,他说自己结过婚,但是没有小孩。

因为我们这边教会众多,为了吸引更多的教区居民加入自己的教会,雷克斯牧师设计了很多方案,而且为自己的创造力感到无比自豪。他自己特别满意的一个方案叫作“得来速祷告”。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雷克斯牧师会组织志愿者跑到通往城镇的高速路上举标语牌,邀请人们开车进入教堂的停车场祷告。

“每个人都可以把车子停进来,然后坐在他们的小汽车或者卡车里面,无拘无束地祷告,”雷克斯牧师说,“‘得来速祷告’让祷告变得更简单,甚至不用给车子熄火,收音机也不用关。”

艾普尔·梅对牧师的话一笑置之。“因为你们住在车里,所以你和玛格特就能整日整夜地做‘得来速祷告’了,”她说,“他就是个白痴。”

雷克斯牧师还推出了“掉头转弯祷告”方案。

“掉头转弯祷告,”雷克斯牧师解释道,“意思是,当你行驶在人生的高速路上,不小心拐进了不该进入的路口,你可以马上掉头,回归原来的美好生活。”

他说:“假如你染上毒瘾,掉头转弯吧!”“假如你打老婆,掉头转弯吧!”“假如你忘记了耶稣基督,也请你掉头转弯吧!”

艾普尔·梅说:“他忘了说,我们掉头转弯前,一定要打开转向灯,否则会吃罚单。真是个愚蠢的白痴。”

罗伯塔·杨太太提醒我,要警惕雷克斯牧师。

她说:“你最好小心点,我不喜欢那个人。你知道吗,就是他开枪杀死了那两只小鳄鱼。”

“雷克斯牧师亲口告诉你的?他承认了?”我问。

“噢,是的。”

“可为什么呢?”

“他觉得很自豪,他说,我们不需要记者和外人过来窥探我们的生活。但他说了什么无所谓,”她说,“我只想告诉你,一定要留意这个人。”

罗伯塔·杨太太不想让我妈妈被雷克斯牧师蒙骗,她告诉我,她尊重我妈妈,因为我妈妈是这一带最有礼貌、最有教养的人。

“你妈妈出身高贵,”她说,“哪怕有了你之后,她依然没忘记‘请’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它的意思是‘假如你愿意’。你妈妈知道你会因为自己想说却没说出某些小事而后悔一辈子。她是那种‘知道自己应该戴白手套上教堂,即使她实际上并不这样做’的人。”

我知道罗伯塔·杨太太说的是我妈妈未婚先孕,才上高中就生了我,然后又离家出走的事。

我妈妈从来没告诉过我我的父亲是谁,我自己也没问过她。我只知道他是个有家室的学校老师,假如搞大学生肚子的事情暴露,他会被关进监狱。

我妈妈不想让他介入我们的生活,甚至不允许他出现在我们的脑子里。

她不想听到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污染我们呼吸的氧气。

她不想让他推门闯入我的梦境,坐下来侃侃而谈。

她不想让他像勺子一样搅乱我们的生活,因为我知道她爱他,每次透过我都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