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嗯,有点了解。”

凯辛离开他们,开车去了他妈妈家,约二十分钟路程。一条狭窄坑洼的土路,勉强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沥青,路的两沿粗糙不整。这是一条单车道,两辆车狭路相逢时必须让道,把两个侧轮开到坎坷的路沿上。但交汇的两车通常需要同时让路,才能保证顺利通过。当地的司机都会彼此挥手致意。他路过了一大片马铃薯田,紧接着是一个奶牛场,当他驱车经过时,悠闲嚼草的奶牛慵懒地抬起头,温和的眼神淡淡地看向凯辛。从比肯山脚处路面开始呈斜下坡,一直延伸到大海,犁地时翻起的泥炭土是巧克力色的,在西南风和南冰洋的冬季劲风刮过来之前,它们都会这样裸露着。这片土地的早期居民在他们的房子周围种植了柏树和灌木作为防风林。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的确起了作用。但被挡在外面的狂风也有自己的复仇手段,树木、灌木丛、棚屋、水罐,风车、厕所、狗舍、鸡舍,以及废旧汽车——所有挡风的地方都因为狂风的侵袭,变成了背风的下坡。

凯辛把车停在车道上,从后面绕了过来,透过厨房的窗户,他看到了自己的妈妈。他打开后门的时候,西比尔说:“我正好想到你,我跟你爸爸投入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们,可你现在居然住在那片废墟里!”

她正把一大束花插进一个巨大的方形陶罐里,那是一束棕色和紫色相间的花。“那个花瓶,”凯辛说,“该不会是储存核废料的废弃模型吧?”

他妈妈完全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窗外,他的继父刚好从棚屋里全副武装地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手套、防护面罩,背着一个水箱。他开始给那些玫瑰花喷农药,雾化的药剂飘洒在空中,折射出彩色的光芒。

“那些玫瑰会喜欢哈里这样对它们喷洒落叶剂吗?”凯辛漫不经心地问。

她向后退了两步,站定,欣赏着自己的插花作品。她是一个娇小苗条的女人,拥有一头浓密的鬈发。凯辛和他的哥哥迈克尔,关于体格的全部基因都来自他们的父亲米克·凯辛。

“查尔斯·布戈尼。”她突然发问,“关于那个案子,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做一些能做的事情。”

“我还真的是理解不了这些人,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去袭击一个老人呢?他能有什么力量抵抗他们?”

“我早就不去考虑犯罪动机这样的问题了。”凯辛说,“你应该要考虑的,不是为什么,而是谁干的。”

他的妈妈摇了摇头:“好吧,那是另外一回事。”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日程本,手指在上面移动着,“迈克尔在墨尔本买了套房子,在滨海港区那边,一个水上公寓,两居室,一大一小两个卫生间。”

“他爱干净,迈克尔。”凯辛说,“太爱干净了,那个没浴缸的小卫生间是用来干吗的?”

“你喝点茶吧。”她说,“我刚刚泡的。”

他把茶倒进手工制的杯子里,这种杯子只有在装水的情况下才能立起来,他妈妈经常从当地集市买各种奇怪的东西:糟糕的水彩画、蘑菇形的调料罐、用塑料购物袋编织的垫子,狗毛毡帽。

“迈克尔长期待在墨尔本,他那儿的地方太小,想在我这儿存放点衣服。”

“那一定都是他不穿的衣服吧。”

他妈妈叹了一口气:“该表扬还是要表扬的,你还是没学会这一点,约瑟夫[1]。”

“不要主动要求表扬,这是我学到的。为什么玫瑰会需要哈里喷的那些该死的农药?”

“你以前可从来不说脏话的,迈克尔说脏话是从学校里学来的。他第一天放学回家后就说脏话了,为此我还专门去找那个基林人理论了一番,我永远都无法信任他,事实证明我是对的,这是一个母亲的直觉。”

“我早就该学会说脏话的。”凯辛说,“要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定我现在都能在滨海港区买个不带浴室的小卫生间了。我打算把那所房子修好。”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

“当然是住啦,我这不是想从废墟里走出来嘛!”

“那房子被诅咒了。”她做出夸张的恐惧状,“那是一个疯子建的房子,你还是别管它了,把它卖了算了。”

“我喜欢那个地方,我打算清理那个花园。”

“你不是暂时回来住吗?等你的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了,你就回去了。”

凯辛喝完杯里的茶,慢吞吞地说道:“生命其实也是暂时的。你那个老年大学的课程学得怎么样了?”

“你别岔开话题,我早就应该去学的,那么些年都蹉跎了。”

“你怎么蹉跎岁月的?”

她走回餐桌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我就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她说,“你太没有野心了,只想当个警察。如果在这里待的时间过长,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