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纵使千千阕歌(第4/8页)

我向她求婚,她不说话,垂下眼帘,把耳朵附在我胸口听我的心跳。

她牵着我的手去吃双皮奶,人海中扭头问我: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你会去什么地方发呆?

她消失了以后的多年间,我走过了很多路,爱过了许多人,去过了我所能触及的每一个天涯,没有遇到答案。

可是在24岁时我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一度认为那个答案在西藏。

我常驻西藏时,遇到了另外一个姑娘,是个短发姑娘。

阳光灿烂的大昭寺广场上,她摇着头对我说:错了,答案不在这里……

我反问:那他奶奶的在哪儿?

短发姑娘YOYO不回答,轻轻哼着歌,脚尖敲打着地面,目光悠远,时而绵长。

她说,写首歌吧,今天天气这么好。

她说,写首很幸福的歌吧,假的都行,演的都行。

我说好。

她说,你高兴一点。

我说哦。

《在大昭寺广场晒太阳》
依偎在大昭寺广场晒太阳
拂落满头的格桑花香
下午三点的时候
你说你喜欢玛吉阿米的脸庞
呼吸着拉萨午后的阳光
在这个找不到影子的地方
你的脚尖敲打着不知出处的节奏
喃喃自语,然后顾盼生辉
目光悠远,时而绵长
我听到你在自说自唱
没有旋律,没有歌名
像天赐神授的格萨尔王
我知道你近在咫尺却正在飞翔
无欲无求,然后悲辛交集
如同前世今生的夹缝中来来往往
叠起干洗过的爱情和少许忧伤
缝进一度风尘仆仆的行囊
穿越半个世纪的冬天躲在这儿
有时候,浮起一个微笑
有时候,轻轻吟唱
你说你不敢确定这是否就是幸福
萍水相逢的某年某月
藏地的阳光铺洒在你我身上

(三)

和阿达喝大酒、唱老歌的那个午夜,我初遇YOYO。

阿达“骑行者”隔壁是攀岩主题的“什么吧”,老板是青岛小哥浪子,他弹着琴唱的永远是许巍。

浪子定居拉萨之前是个海员,他跟我说西藏曾经亦是沧海,我们混迹的拉萨河谷在亿万年前曾是海底平滩。

浪子说,因为有了这个参照系,所以经常觉得当下的我们简直什么都不是,所以实在没必要在乎身内杂念和身外之物。

浪子的酒吧后来被一个香港骗子巧取豪夺,损失惨重,但他好像并不是多在乎。

当年的我想象不出亿万年前的拉萨那是一幅怎样生机勃勃的画面,也不大接受得了我们什么都不是的这个概念。如今我接受了他当年的观点,也已步入他当年的岁数。

那天晚上浪子的酒吧很热闹,隔着大窗子往里看,红男绿女杯光盏影,劝酒声此起彼伏,隐隐入耳。

他那厢莺歌燕舞,我这里俩老爷们儿明月照心,一闹一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正自得其乐呢……猛然“砰”的一声巨响,平地惊雷!

伴着巨响接踵而至的是嘈杂的人声,像盆开水似的,结结实实地泼了一身。阿达吓得一哆嗦,我边哆嗦边回头……

隔壁酒吧大开的门后,有一只慢慢放下的脚。

有病吗这不是!好好的用脚开什么门?

想发作,没发作成,给唬住了——头一次见到一个那么漂亮的姑娘用那么爷们儿的姿势一脚把门踹开,手里还拎着酒瓶子。35码左右的一只小白鞋,整整齐齐的鞋带儿,干干净净的白鞋头。

不打诳语,真的很漂亮。

不论是鞋还是人。

那个奇怪的人微翘着嘴,使劲靠在门框上。

简陋的酒吧木门口,拎着酒瓶子的姑娘,缓缓放下的小白鞋,飘着酥油味儿的晚风,整幅画面荒诞而美丽,像极了某类凶杀片的开头。

……

半晌无语,小姑娘靠着门框不说话,反手摸着门,缓缓关上……

那架势,像极了一个分分钟就要开杀戒的女杀手,杀死比尔那种。

院里就我们仨,气氛着实尴尬了一会儿,半醉的阿达寒暄了一下,邀她来坐,还没等我封住话口,她已经摇晃着爬过栏杆,很豪气地把酒瓶拍在桌上,结结实实地坐得长凳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