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者前传

壶嘶乱香,茶酽观色
杯新嚼齑,水到曲成
……
是为茶者前传
是为浪子前尘

出身不同,际遇不同,成长的路径自然千人千样。

浪荡天涯的孩子中,有人通过释放天性去博得成长的推力,有人靠历经生死去了悟成长的弥足珍贵。天性终究逸不出人性的框架,对生死的感悟亦如此。

我始终认为,在某个层面上而言,个体人性的丰满和完善,即为成长。

(一)

民勤在春秋时是秦和西戎的辖地,东邻腾格里沙漠,北连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西接祁连山脉。那里的石锅羊肉可真好吃,天下第一。

我去过那个地方,那是我兄弟成子的故乡。

说也奇怪,我一个山东人,结义兄弟却一水儿的西北狼。

一个是兰州胖子大松,一个是西安瘦子路平,一个是陕北大神铁成,一个是民勤散人成子。

成子和我一起在海拔5120米的那根拉垭口旁经历过生死,是我弥足珍贵的江湖兄弟。

成子6岁时生父罹患胃癌过世,欠下一屁股债,11岁时母亲再嫁,继父的前妻亦是患病离世,膝下尚有三女一子。继父虽对成子极为关爱,但四个异姓弟妹并不接纳他和母亲。成子早早就忘了如何去争宠撒娇,学着如母亲一样忍辱负重。

他和大松一样,是个早早就没有了童年的孩子,也和大松一样,不甘心一直活在儿时的抑郁中,一旦成年,立马热衷于折腾,自觉不自觉地投身于热闹的人生之中,来弥补童年的缺憾。

民勤话里把他这样的熊孩子唤作卵泡子,这个卵泡子在学校领导过罢课,在铸造工厂组织过罢工,在公司谋划过集体跳槽,在拉萨大昭寺广场上组建过一个神奇的拉漂组织。

成子曾经是我的队长——拉萨大昭寺晒阳阳生产队的创始人。

出身不同,际遇不同,成长的路径自然千人千样。

浪荡天涯的孩子中,有人通过释放天性去博得成长的推力,有人靠历经生死去了悟成长的弥足珍贵。天性终究逸不出人性的框架,对生死的感悟亦如此。

我始终认为,在某个层面上而言,个体人性的丰满和完善,即为成长。

这份认知,是以成子为代表的第三代拉漂们给予我的。

成子癫狂叛逆的前半生几乎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他刚刚启程的后半生几乎是一个传奇。

他的成长履历貌似是异端个例,实则是一场关乎人性本我的修行。

(二)

成子是2003年6月18日进藏的。

当时他被公司派往西藏开拓市场,算是变相充军,发配边疆。

从兰州坐火车到青海格尔木,再换乘汽车前往拉萨。一行7人被高反折磨得死去活来,唯有成子和司机表示对高原反应毫无压力。司机长年往返已经完全适应,初次进藏的成子则不明原因地安然无恙。

翻过唐古拉山口抵达海拔4700米的那曲,成子的眼前出现了一幕一幕的似曾相识的景色,他疑惑,且觉得好笑。司机打趣道,那你应该去一次拉姆拉措,从冰湖上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说不定前世你是藏北高原上一只羚羊。

对于这种打趣,当时成子说:切!

十年后旧话重提,成子说:嗯……

在拉萨安顿后,成子迅速进入一种放养状态:

母公司的资金链出现问题,没人管他这个充军的小卒子,任由他自生自灭。

返程的路费也没着落了,无所事事的成子靠晒太阳聊以度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迅速扎根长在了大昭寺门前的墙垣下。

2003年时飘荡拉萨的神人很多,大都是常驻拉萨的全国各地的神人。

神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酷爱晒太阳——和后来络绎不绝的背包客不同,那时候晒太阳的人没几个背单反穿冲锋衣,甚至戴墨镜的都很少。

那时的拉萨远没有后来热门,买布达拉宫门票不用早起排长队,东措青旅刚起步,赫赫有名的平措康桑还没开张,资深的吉日青旅里半夜还有大老鼠啃鞋子,仙足岛还不到三家客栈,宇拓路午夜10块钱的烤羊蹄可以吃饱吃撑,翻过色拉乌兹就可以逃票去看色拉寺的喇嘛啪啪拍着巴掌辩经。

我们晒太阳的那面墙还没人管它叫艳遇墙。

那时晒太阳的拉漂是群好玩儿的人,分为不同的几个小圈子,每个小圈子类似于一个大家族,大家带着不同的往昔依偎在拉萨的阳光下,同吃同住相互扶持守望,过着半共产主义的生活。名字在这里被简化成了最简单的符号,大家彼此之间只称呼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