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纵使千千阕歌(第2/8页)

咱俩都有罪,各打五十大板。

阿达,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吗,丢!你个仆街仔!

……

YOYO呢?

YOYO已经变成了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北京的蒙古人餐厅,大局,很杂的一个局,她和别人换了位子悄悄坐在我右边。

我弹烟灰,她把烟灰缸悄悄推过来。

我抬头:YOYO……

她眼睛弯弯的,说:嗯……

大昭寺广场煨桑的烟气升腾在身畔,没有什么久别重逢,多年的别离仿佛只隔了一天一夜。

……温暖的YOYO,善意的YOYO,窝心的YOYO。

我醉意有七分,脑袋沉沉的没有地方放,放在她纤弱的肩头,扑鼻的香水味道,不是桂花……

有人过来敬酒,她扶正我,替我挡酒,杯子举得高高的,酒来杯干。

一片喧嚣里,我看见当年送她的铁戒指她还戴着,只不过被另一枚铂金戒指套在了里面,那枚戒指上闪闪亮,是钻石吧,是啊,是钻石,好大一颗。

我醉得快出溜到椅子底下去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她陪着我,就这么坐着吧挺好的,这么静静地坐着,一直到筵席结束,再没说一句话。

曲终人散时,门外下起了细雨,我陪她一起踩着积水打车。

我摇来晃去地走,横冲直撞地走,她扶着我,她帮我捡起掉在积水中的手套,然后轻轻关上车门。

我们互道再见了吗?

我醉了,我忘了。

车停在原地,没有启动,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车开走了,尾灯闪烁,红色的光芒晃动跳跃,越来越远。

好像一根长长的绳子绷紧了,拉着我拽着我朝着那辆车开走的方向小跑起来。怎么可能追得上,越来越远了。

我打了一辆车去追,追上一辆不是,再追上一辆还不是。

午夜的三环路凛冽,胎噪声清晰刺耳,我摇下车窗喊:YOYO!

我喊: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找到答案了!

她望着我,没有摇下车窗,只是望着我,就那么望着我。

飞驰的高楼大厦,石头一样沉的暮色,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从手机里找出那首《千千阕歌》,手伸出车窗外使劲使劲举高。

疾风如刀,把音符割得七零八落,又细又小。

我喊:YOYO,你听哦!

……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二)

阿达、彬子、二彬子、二宝、成子、安子、雷子、妮可、丁二、三文鱼、老范、阿刁、YOYO……

十几年前,这些名字都还在我身旁。

也吵也闹,也爱也恨,也递酒也拔刀,也翻脸也和好。

我曾经一度以为可以永驻风马藏地,在那些名字所组成的群落里,让那场青春长生不老。

……

十几年前的拉萨游人寥寥,那时候浮游吧还没开张,夜里我习惯跑去东措青年旅馆的院子里唱歌喝酒闲聊。

手鼓轻敲,骑坐在骑行者酒吧的门口栏杆上。

拉萨的夜空是墨蓝色的,染得敲着鼓的手也变成蓝色,阿达关了酒吧的灯,拎出一把吉他搬来一箱拉萨啤酒。

两个人唱一首干一瓶,不打酒官司,酒下得畅快。

夜风轻送,举头乱云飞渡,人渐至微酣,偶尔抬头看天,三个月亮。

阿达是广东佬,在东措青年旅馆开了个骑行主题的“骑行者酒吧”。

他是当时藏区知名的骑行侠,九十年代骑自行车走完全国后,2000年左右骑来拉萨隐在这一隅。

他的酒吧是当时骑行客来拉萨必聚的据点,我在他的酒吧结识过不止一个骑着老式28锰钢漫游中国的老人,车上插满旗子,驼包上挂着横幅。也认识过许多年轻过客——有满脸黄胡子的间隔年大学生,有扎马尾辫的日本青年,有曲线完美到死的斯堪的纳维亚姑娘,还有一拨接一拨的理工科大学生。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嘴唇干裂发如枯草,眼镜从风干的脸上摘下来,白白的两个眼眶,像底片上的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