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第2/16页)

“嗯,是啊。”

“我们总不能成为所有少男少女的家长是不是?要是那样,去传教不是更省事?”阵内总是喜欢用这种粗暴的口气说话,“应付应付就行,适可而止。一个人可不能一辈子都担起这样的责任。”

不过,在我见过的调查官中,没有一个人能像阵内这样受那些少年追捧。审判结束后,犯事的少年会打电话给他,去修学旅行时还会送他当地特产。这简直不可思议。

四平八稳的小山内对我这样说过:“没有别人比阵内更适合当调查官了。不过,就算去模仿他的做法,也是白费功夫。”

3

就算想模仿他,也没有门道。我有一段和阵内在一起的记忆,至今都让我感受强烈。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而是近乎心中的伤痕。

那是我刚刚来到这所家庭法院,大家为我举行欢迎会那天的事。从居酒屋出去后,我和阵内一起走在大街上,打算一起回宿舍。

因为刚刚认识,我并不知道这个大我三岁、如今已经三十一的阵内有多奇特,当时甚至还打算把他当成前辈看,靠他拉自己一把。现在想起来,直让人打哆嗦。

为了抄近道,我们拐进一条少有人走的小路。就在那里,我们目击了一个让人不想见到的场面。三个少年正把另一个少年团团围住。他们看上去是高中生。那个被围住的是个脸色苍白、戴着眼镜的少年,瘦弱的体格显出他的脆弱。围在他身边的少年正在挑衅他。

面对这种状况,我并没能马上有所行动。我无法做出判断,究竟该走上去讲理还是逃走,抑或是大声喝止。

这时,阵内大大咧咧地走向那群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我吃了一惊,顿时对阵内生起一番敬意。但现在想起来,也让人哆嗦不已。

“你们等等!”阵内钻到那群少年中间,伸出手掌,飒爽地说道。虽然看起来有些演戏的成分,但他总归是在喊了声“不许打架”后,站到那个即将被打的孩子面前,摆出保护他的架势。

“干吗呢,大叔?关你什么事啊?”围成一圈的三个少年自然愤愤不平。他们个个体格健壮,应该是学校运动社团的人,不管怎么说,阵内一个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开始感到不安。

但是阵内接下来的行动超乎了我的想象。

“闭嘴,小屁孩!”阵内字句清晰地说了这么一句,忽然转过身,不由分说地给了脸色苍白的眼镜少年一记重拳。他打得有模有样,应该是动了真格。

毫无防备的眼镜少年被结结实实地放倒,摔进了电线杆旁的塑料水桶,眼镜飞了出去。

“哎?”我吃了一惊。

三个少年也是一样。“哎?”他们面面相觑。“哎?”“哎?”除了阵内,包括被打少年在内的所有人都摸不透情况。阵内完全不在乎大家的反应,而是优哉游哉地回到我旁边,摆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喂,这算什么事?”

“这么一来,那帮家伙就打不成那孩子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接着再次回头对那些少年说,“我赢了!你们赶紧回家歇了吧!”他又举起双手“嗷——”地吼了一声。

少年们不知所措,个个歪头琢磨,或许是这场突发的喜剧让他们感到混乱,他们的表情开始僵硬。接着,不知为何,他们扶起倒在一边的眼镜少年,仿佛要逃开一个精神变态的人一般,四个人一齐离开了。或许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让他们产生了突发性伙伴意识。

总之,阵内的办事方法,别人是学不来的。

4

宣称“去传教会更省事”的阵内,之后又哗哗地翻动起报纸,拿着一版对我说:“喂,看看这个。”

“啊,这个我倒是在电视新闻里看过。”我回答。报上写的是侵入机械租赁公司董事长宅邸的男子持枪抢钱的案子。当时董事长不在家,未能如愿抢到钱的强盗正好撞上了一个保姆,于是把她劫持走了。

“昨天晚上,那个人趁强盗不注意逃出来了。”

中年保姆在媒体见面会上显得十分激动。“那……那个强盗,简……简直像个野兽!”她说道。这让记者们一阵骚动。这样的话本不是一个年过五十的妇人在公开场合应当说的。与其说她是因为被卷入案件而受到惊吓,倒不如说是因为面对众多镜头而感到大出风头。

“这可是在我们市发生的事。”

“是吗?”

“案件的元凶还没有被抓住。要是被抓住了,发现是个未成年人,可能就要跟我们打交道了。”

我看了一眼报纸上刊登的凶手肖像画,下巴上笔挺的胡须怎么看都不像只有十几岁。“这不可能是个未成年人。”

“谁知道呢。年轻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以貌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