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瓒听了韦若昭的话顿时点点头,道:“嗯,有道理。还有什么发现?”

许亮叹了口气。“要说起来,我这仵作的活,有一大半是围着这项上的七斤半做文章的,可现在这脑袋没了,我还能有什么发现?”

“既如此,你们几个,先把尸首送到衙门去吧!”庾瓒吩咐道,戴尔斯这时却又跳出来反对:“这正使大人的尸首是否算验过了?”

许亮道:“算是初验过了,以后案情查到哪里,如有需要还可再验。”

“既是有可能再验,怎么能够送回衙门呢?毕竟我们现在都在这里,若发现了什么疑点,应该随时可以将尸体取出,再行查验。况且,如果尸首在运送途中被人做了手脚,影响了查案,这责任庾大人你担待得起吗?”

“可现在虽说已是秋天,毕竟还不够凉,这案子要查上几日,尸体总放在这儿,岂不要发臭?”

“据我所知,碧莲这里正好有一处地下冰窖,里面都是去年打下的大块冰砖,尸体放在里面既不会臭,取来查验也很方便!”

碧莲气得一下子跳起来。“戴尔斯,你今儿是什么意思?跟老娘杠上劲儿了是怎么着?那冰窖是酒店存冻肉的,出了这命案,已经耽误了老娘多少生意?还要往我的冰窖里头放死尸,你们是存心要砸了我买卖怎么着?”

“好了,”庾瓒不耐烦地一摆手,“这案子查不清楚,什么生意也都谈不上了,还是先顾眼前吧,我看就先在冰窖放放吧。”

几个金吾卫士听令上前,将尸体抬起。

许亮笑道:“老板娘,这尸首放进了冰窖,也就成冻肉了嘛。”

“天杀的老许,我得罪你了是怎么着?”碧莲跳起来骂道,见金吾卫士已经往冰窖的方向去,只得骂骂咧咧地追过去,“天知道老娘这是得罪谁了!哎,你们等等,别把我的冰窖弄乱了。”

众人伴着些笑声,却仍脱不了紧张,整个大厅中的气氛更显尴尬而荒唐。

庾瓒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将头转向谷大厨道:“谷大厨,昨天大家都听见你扬言要杀了康连城康正使,现在又在后园中找到了你的这把厨刀,老许已经查明,这就是杀人的凶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是不是你杀了康正使?赶快从实招来,免得吃苦头。”

谷大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人,小的冤枉啊!我昨天确实说过那话,可那是一时气不过,胡乱说说,哪能当真?这厨刀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庾瓒欠着身,听谷大厨辩解,怀中未揣实在的鎏金狮子香炉露出了一半。一旁的戴尔斯看到了香炉,眉毛一皱,继而脸上现出嘲讽的笑。

庾瓒道:“胡说,这把刀你使得最是趁手,再说这酒店里还有谁有你这样的力气,割得动那脑袋?”

“等等,庾大人,你好像也太急于把他定为凶手了吧?”戴尔斯突然伸手,从庾瓒怀中将鎏金狮子香炉拿了出来,“庾大人,这是我们康国进贡大唐皇帝的精品,怎么到了你个六品右街使的手上?据我所知,这些贡品都由正使大人一人经手,如果庾大人您不是出入皇宫无阻无碍的飞天大盗的话,这香炉怕是从正使大人那儿得来的吧?”

“哪儿的话,这香炉是我昨天从一家黑店抄来的。”

戴尔斯不禁一脸嘲讽。“哦,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一个康国人在长安这么多年,都没在任何一家店里见过康国的贡品,庾大人碰巧一抄就抄到了一件这么精美的,又碰巧揣着它来到荣枯酒店,又碰巧被更可能持有这件东西的正使大人绊了个跟头,而正使大人还碰巧掉了脑袋,碰巧被大人您发现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怀疑是我杀了康连城不成?”庾瓒不禁怒视戴尔斯。

“我早说过,昨晚上出现在这间酒店里的人,都有嫌疑,更何况自称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也许你正是利用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上你。”

“你这简直是诬陷,我为什么要杀他?”

“也许你来的时候确实还没这个念头,不过这么精美的玩意儿,谁见了不喜欢?如果再知道把它送到自己控制的黑店,能卖上个一两千缗,谁也难保不见钱眼开不是?”

众人先是都盯住那精美的狮子香炉,听了戴尔斯的说法,就都将异样的眼光投向庾瓒。庾瓒看看众人,急忙解释:“这香炉真的是我昨天抄来的,这事关我正在着手查的一桩盗卖贡品的大案。”

戴尔斯步步紧逼。“哦?那就请庾大人说说谁是嫌犯?”

“已经有线索了,但为避免打草惊蛇,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哦,原来又是碰巧了,既然庾大人不愿意替自己澄清,那我看他的嫌疑也脱不掉,恐怕不再适合坐在这儿主持查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