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的阴霾 The Shadow over Innsmouth(第20/32页)

“嘿,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跟你说我知道他们带来的东西是什么——有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了……呃……啊……啊!啊……!!!”

老头儿突然发出了可怕又野蛮的尖叫声,简直差点把我给吓得晕过去。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身后的那一片泛着鱼腥味的大海,脸上满是恐惧,仿佛希腊悲剧中戴的面具。他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不放,我转过头去想看看他到底在死死地盯着什么看,但他依旧没有松手。

转过头去之后,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不停涌上来的海水和泛起的层层涟漪,比远方掀起的大浪更近一些。老扎多克突然用力地摇我,于是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恐惧到僵硬的面庞逐渐陷入混乱和慌张,他的眼角不停抽搐,牙齿打颤,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终于我听清了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耳语:

“快离开这里!它们看见我们了——这辈子都远离这里!别再傻等了——它们已经发现了——快逃啊——快啊——逃离印斯茅斯镇……”

又有一道大浪撞击在过去码头留下的松散石质建筑上,随即老扎多克的低语突然间又变成了惊声尖叫,那尖叫声毫无人性,令人毛骨悚然。

“咿——啊……啊!……”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松手放开了我的肩膀,然后疯狂地冲向镇上的街道,一路踉踉跄跄地沿着那堵已经损毁的仓库高墙向北边跑去。

我扭头看了一眼海面,却什么也没看见,就起身沿着老扎多克疯跑的方向走去。等我走到沃特街,继续向北看,老扎多克·艾伦却已不知去向。

IV

我几乎无法形容这段小插曲带给我的感受,那是一种沮丧与疯狂、怪诞与恐怖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尽管杂货店男孩的话已经为我做好了铺垫,但现实仍让我感到困惑和不安。虽然这个故事充满了幼稚和荒唐,但老扎多克的那种几近疯狂的认真和恐惧,与我先前就形成的对这个城市的厌恶,还有那种似有似无的阴影笼罩着这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我的不安之感愈加强烈。

以后我可能会对他所讲的故事进行研究和筛选,然后提炼出一些因素组成历史寓言故事。但现在,我只想暂时把它从我的记忆中删除。我的手表告诉我现在已经7点15分了,而去往阿卡姆的大巴将在8点驶离城市广场。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我快步穿过荒芜的街道,走过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走向我登记的旅馆,去取回我寄存的行李,并搭乘前往阿卡姆的大巴。同时我尽可能地控制我的思想,试图不去想那些离奇和偏激的故事。

那些古老的屋顶和破旧的烟囱在夕阳的余晖中被赋予了神秘的美丽和祥和,我忍不住时不常的回头瞟一眼。虽然我很乐意离开印斯茅斯,离开这个令人厌恶和恐惧的地方,并且希望搭乘着不是由那个丑陋的萨金特驾驶的大巴。但我却并不着急,因为经过我的计算,再有半个小时我就可以到达乘车的广场,所以我还有时间去观赏那些待在安静角落里的建筑物,去细细品味上面的细节。

我试图从杂货店男孩提供的地图上找出一条没有走过的路,最终我选择放弃斯台特街转而穿过马什街,从而去往城镇广场。从福尔街的转角处,我看到开始有零散的人,在鬼鬼祟祟地窃窃私语,而当我最终到达城镇广场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闲逛的人都聚集在吉尔曼旅馆的门口。当我到旅馆大厅提取寄存的行李时,他们那些水汪汪的凸出的眼睛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而我此刻所想的,只是希望在这群让人不愉快的生物中,没有一个会是我接下来旅途的同行者。

大巴早于预定时间到达,在不到8点的时候就载着三名乘客停靠在了路边。人行道上一个长相邪恶的人在司机耳边嘟囔着说了几个模糊不清的词。随后,萨金特在扔下了一个邮包还有一些报纸后走进了旅馆。我曾在到达纽伯里波特的那天早上和车上的几位乘客有过一面之缘,他们蹒跚地走到人行道上与一个流浪汉用一种微弱的喉音模糊地交谈,我可以发誓,那绝不是英语。我上了空无一人的大巴,并且坐在与我来时相同的座位上。才刚刚坐下,萨金特就走了过来,用一种独特的令人厌恶的嗓音,那种从喉咙中发出的古怪的声音对我嘟囔。

我的运气糟透了。大巴的发动机出了问题,尽管从纽伯里波特出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现在却不能坚持到阿卡姆了。他还告诉我,发动机今天晚上也不能修理好,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以载我离开印斯茅斯,不管是去阿卡姆还是别的任何地方,萨金特对此深感抱歉。我今晚只能寄宿在吉尔曼旅馆了,也许店员会给我打个折,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感到头晕目眩,一想到要在这个衰败又昏暗的城镇过夜,我就感到异常恐惧。下了车,我再度走进旅馆大厅。前台一位长相奇怪的夜班招待员告诉我,我可以用一美元的房费享用位于顶层的428房间,那里非常宽敞,但是没有自来水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