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皮肤下的头骨(第3/17页)

在那个山坳里,我短暂而清晰地看到了山麓的丘陵,以及远处蓝色的低谷。但是,山顶都被黑色的雨云遮住,藏在其中的闪电忽隐忽现。

风暴的先锋过去,风也随之变小了。雨不可思议地下得更大了,我停顿了很长时间,把冰冷手指中的缰绳放下,然后戴上了披风的帽子。

山坡这边的地面还好,岩石很多,但是不太陡峭。我们择路穿过结着红果的小花楸树林和较大的橡树林。我注意到可以在以后用来指路的一大簇黑莓灌木,但是并没有停下来。实际上,我天黑前能够到家就算运气好了。

为了让自己不去想脸上往下流的冰冷雨水,我开始在心里清点食物贮藏柜里的东西。回到家后,我能够做什么来当晚饭呢?

我颤抖着心想,做点不花时间的,而且还要是热的。炖菜会很耗时,煮汤也是。如果有松鼠肉或兔子肉,我们或许可以用来裹上鸡蛋和玉米粉糊,然后用油炸。如果没有,那么或许可以来碗麦片粥,加上少许培根调味,再用青洋葱炒两个鸡蛋。

我皱眉低着头。尽管戴着兜帽,头发浓密,但雨滴还是像冰雹那样拍打到我的头皮上。

然后我意识到确实是在下冰雹。白色的小球噼噼啪啪地从马背上弹开,打在橡树叶子上发出唰唰的声音。很快,冰雹就大得像子弹,而且变得很密,砰砰的声音就像机枪在对空地上铺着的湿树叶开火。

马摆动着头,用力摇摆它的鬃毛,想躲开让它感到刺痛的冰雹。我匆忙拉住缰绳,让它走到勉强可以遮蔽冰雹的一棵大栗子树下。树下的声响很大,但是冰雹从厚厚的树叶上滑走,打不到我们。

“好了,别害怕。只要不被雷击,我们就不会有事的。”我说,费力地把一只手从缰绳上松开,然后安慰地轻轻拍了拍马。

显然我的这句话让马回忆起了什么,一条刺眼的分叉闪电无声地撕裂了罗恩山以外的黑色天空。片刻过后,隆隆的雷声便在山坳里轰响起来,淹没了冰雹打在头顶树叶上的唰唰声。

片状闪电在遥远的群山之外闪现,然后又是更多闪电划过天空,每次闪电后都会传来越来越大声的雷鸣。冰雹停了,如注的大雨又重新开始下起来。下面的山谷消失在云雾里,但是闪电把荒凉的山脊照亮,看上去就像是X光片里的骨头。

“一头河马,两头河马,三头河马,四头河……”轰隆隆!马猛地向上抬头,紧张地踩踏地面。“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要稳住,稳住。”我告诉它,向下仔细看着山谷。又来了,闪电照亮了黑暗的山脊,把竖起的马耳朵的剪影印到了我的视网膜上。

“一头河马,两头河……”我敢肯定地面在摇动。马发出尖厉的嘶鸣声,在我拉着缰绳时用后腿站了起来,蹄子踢打着树叶。空气中充满了臭氧的气味。

闪电出现。

“一头,”我咬着牙说,“该死,吁!一头河……”

再次闪电。

“一头……”

又是闪电。

“吁!吁!”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甚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摔在地上。瞬时,我正来回地拉动缰绳,重达千磅的马匹在我身下逃开,惊恐地跑开了。接下来我就躺在了地上,眨眼看着旋转着的黑色天空,努力让自己找回呼吸。

摔在地上的冲击力在我的肌肉里震颤,我疯狂地想控制住身体。然后我疼痛地吸气,发现自己在颤抖,这间接说明我受伤了。

我闭眼躺着不动,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雨滴仍然击打着我的脸庞,雨水积在我的眼圈里,流进我的耳朵。我的脸和双手都麻木了。我动了动胳膊。现在我能够稍微轻松地呼吸了。

至于我的双腿。左腿受伤了,但是并不严重,只是膝盖擦伤了。在厚重的湿衣服的妨碍下,我费力地翻身侧躺着。但是,也正是厚重的衣服才让我没有摔成重伤。

上面传来模糊的嘶鸣声,在隆隆的雷声中可以听得见。我头晕目眩地向上看,看到了那匹马的脑袋从我上方三十英尺处的美洲茶属灌木丛中伸出来。灌木丛下面是陡峭、多石的斜坡,斜坡底部的长长刮痕说明了我最先就是摔在那里,然后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我们之前就站在这个小峭壁的边上,但是它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住,所以我们没有看见。因为惊慌,马刚才走到边上,但是它显然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及时停住——不过还是让我滑了下来。

“你这个该死的浑蛋!差点把我的脖子给摔断了!”我说,然后怀疑它之前的那个未知德语名字是否也有类似的意义。我用仍然颤抖着的手擦去脸上的泥巴,然后在四周寻找爬上去的路。

没有路。我身后仍然是岩石峭壁,延伸下去与凸起的花岗岩相连。在我前面,峭壁突兀地终结,直直地与下面的小洼地相接。我所处的那个斜坡也与这个洼地相连,坡上长满了香槐树和漆树,直到六十英尺以下的一条小溪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