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流血法律(第5/6页)

法科尔德·坎贝尔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倚着麦克尼尔的结实肩膀爬到平台上,然后立即朝那群拿着棍棒的人走去。他挥舞着双手,喊着我听不清楚的话,但是我周围的尖叫和呻吟声都逐渐消去,变成惊讶的沉默。詹米抓住平台边沿,也随着坎贝尔而爬上平台,然后停下来拉了麦克尼尔一把。坎贝尔与贝尔纳斯面对着面,清瘦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抖动着。

“……无法形容的残忍!”他大喊道。他的话部分被我身边的嘈杂声淹没,断断续续地传到我耳朵里,但是我看到他伸出手指,明确地指着起重机和上面那个恐怖的负担。那个奴隶已经没有挣扎了,一动不动地挂在上面。

我看不见贝尔纳斯的脸,但他的身体却因为愤怒和反抗而僵硬着。他的一两位朋友正慢慢地朝他靠近,显然是打算去支援他。

我看见詹米站了片刻,评估着事态。他从外套里掏出两把手枪,冷峻地检查了枪里的点火药。然后他走上前去,用一把手枪顶着贝尔纳斯那绑着绷带的脑袋。贝尔纳斯惊讶得一动不动。

“放他下来,不然我就把你朋友剩下的这部分脸打爆,然后……”詹米对最近的那个暴徒说。他说话的声音足够大,在人群的逐渐消逝的嘟囔声中也能够听见。詹米举起另外那把手枪,直接瞄着那个人的胸脯,脸上还露出了不必要的威胁表情。

那人不情愿地挪动身子,小眼睛盯着詹米的手枪。他抓住控制起重机的绞车的制动杆,然后向后拉动。吊钩慢慢降下来,吊着那个奴隶的缆绳变得紧绷绷的。那个奴隶的无力的身体触碰到地面时,观众们发出了巨大的惊叹声。

我成功地骑马挤过人群,直到离平台边沿还有一两英尺。闻到强烈的血腥味时,我的马跺着蹄子往后退,甩着脑袋,扑哧扑哧地喷着气,但它被训练得很好,没有飞奔出去。我滑下马背,让旁边的一个人给我带上药箱。

平台的木板踩在脚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下船时踩着的干燥沙滩那样上下起伏。我离那个躺着的奴隶就几步路,在我走到他身边时,我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而这种清晰的思绪正是外科医生的主要资源。我没有理会身后的热切争论,也没有管在场的其他观众。那个奴隶还活着,他的胸脯随着低弱、颤抖的喘气而起伏着。吊钩刺破了他的肚子,穿过了胸廓的下部,然后又从背后与肾差不多的位置刺出来。他的皮肤变成怪异的深蓝灰色,嘴唇白得就像黏土。

“嘘。”我轻声说,尽管那个奴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低弱的呼吸声。他双眼茫然,瞳孔已经扩散,淹没在黑暗里。

他没有吐血,这说明他的肺部没有被刺破。他的呼吸微弱,但是有节奏,这说明他的横膈膜没有撕裂。我用双手轻轻地从他身上摸过,试着在心中沿着他受伤的地方移动。血液从他的两个伤口中渗出来,在腹部和背部线条明显的肌肉上形成黑色的一层,就像抛光钢刀上的红宝石那样泛着红光。血液没有喷出来,那就意味着主动脉和肾动脉没有受伤。在我身后,他们已经特别激烈地争吵起来。我的一小部分离散的思绪注意到,贝尔纳斯的同伴就是来自附近两个种植场的监工,他们现在正接受着法科尔德·坎贝尔的凶狠指责。

“……公然无视法律!先生们,你们会在法庭上为此负责的,肯定会的!”

“这有什么关系?”有人不开心地咕哝道,“这是关乎流血和身体伤害的事情!贝尔纳斯有他的权利!”

“权利不是你们这种人决定的。”麦克尼尔用低沉的声音吼道,“乌合之众,你们就是乌合之众,还不如……”

“你居然敢这样说?你只知道把你那苏格兰长鼻子凑到不需要你凑过去的地方,呃?”

“你需要什么,外乡人?”

我没有听见詹米走上来的脚步声,但他就在我身边。他蹲在我旁边,我的箱子在木板上打开着。他一只手里仍然握着上了膛的手枪,大部分注意力仍然在我身后的人群上。

“我不知道。”我说。我能够听到后面的人们在争吵,但他们争吵的内容变得模糊,毫无意义。我手下的事情才是唯一的现实。

我慢慢意识到,我摸着的这个人的伤尽管很吓人,但或许并不致命。从我能觉察和感受到的一切来看,我以为那个吊钩向上刺穿了他的肝脏。右边的肾脏有可能受损,空肠和胆囊或许也被刮伤,但这些都不会让他立即丧命。

如果他安静死去,那么让他死去的是休克。但是,我能够看到他被汗水浸湿的肚子上脉搏在跳动,就在穿破肚子的吊钩上方。他的脉搏虽快,却像鼓声那样稳定。把手放到上面时,我能够感到它在我的指尖震动。他流了血——血液的气味很浓,盖过了汗水和恐惧的味道——但不足以让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