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流血法律(第6/6页)

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想法——我或许能够让这个人活下来。也有可能不行。在这种想法之后,我紧接着想到了各种可能会出问题的事情——取出吊钩后的出血就是最直接的问题,此外还有内出血、延迟出现的休克、肠穿孔、腹膜炎。

在普雷斯顿潘斯战场上时,我见过一个男人被剑刺穿身体,伤口位置和这次特别相似。当时那个人没有得到治疗,只是有人用绷带包扎了他的身体,但是他却恢复了。

“无法无天!不管有没有挑衅,这都无法容忍。你们全都会被指控的,我保证!”坎贝尔正在说话,他提高声音,压过了嘈杂的争论声。

没人关注这次争论的真正对象。才过去几秒钟,但我只剩下几秒钟就得行动。我把手放在詹米的胳膊上,把他的注意力从争论上面拉过来。

“如果我救了他,你会让他活下去吗?”我低声问詹米。他迅速地看了看我身后的那些人,权衡着各种可能性。

“不会。”他轻声说。他看着我的眼睛,双眼里充满了体谅的神情。他稍微挺起肩膀,把手枪放在大腿上面。我不能帮他做决定,他也不能帮我做决定,但是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维护我。

“把最上面那排左边的第三个药瓶给我。”我说着,朝药箱点了点头。药箱里面装着三排透明的玻璃瓶,全都用软木塞紧紧封住,装着各种各样的药品。

我有两瓶纯酒精,一瓶白兰地。我往白兰地里倒了不少棕色的乌头根粉末,麻利地摇了摇,然后爬到那个奴隶的头边,把酒瓶塞到他的嘴唇边上。

他目光呆滞,我试着往他那双眼睛里看。为什么?即使在我俯身靠近他,我也在想为什么。我没法问他是否会选择这样——我已经为他做了选择。在做了选择过后,我既不能寻求许可,也不能寻求原谅。

他吞了白兰地,一口,两口。他苍白嘴巴旁边的肌肉颤动着,几滴白兰地从他嘴边流下来。在痉挛着吞下一大口白兰地后,他紧绷着的脖子放松了下来,脑袋沉重地靠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闭眼坐着,扶着他的头,手指感受着他耳朵下面的脉搏。它的脉搏跳动着;在短暂停顿后,它又继续跳动了。一阵战栗贯穿他的全身,肮脏的皮肤抽动起来,就好像有上千只蚂蚁在上面爬动一样。

我回忆了教科书里的描述:

麻木;刺痛;皮肤有颤动感,似有昆虫侵袭;恶心、腹上部疼痛;呼吸困难、冒冷汗、面无血色;脉搏微弱紊乱,但头脑仍然清晰。

这些症状他都有,尤其是腹上部疼痛。十五分之一格令(1)的乌头能在几秒钟内毒死一只麻雀,十分之一格令能在五分钟内毒死一只兔子。据说,美狄亚试图毒害忒修斯时,在杯中用的毒药就是乌头。

除了手指下面断断续续的跳动以外,我试着不去听任何声音,不去感受任何事物,不去知道任何事情。我试着用尽全力去屏蔽头上的说话声、附近的低语声、炎热、尘土,以及血液的臭味,去忘记我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事情。

但头脑仍然清晰。哦,天哪。我心想。他的头脑确实仍然清晰。


(1)格令,重量单位,等于0.0648克,常用于称量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