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有价值的人(第4/10页)

他坚决地摇了摇头。“大人或许需要我,”他说,“而且我在这里比在牙买加的作用大。养孩子是女人的事情,而谁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们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那些海鸥似乎是在回答他的这个反问,纷纷尖叫着飞了起来。

河岸的泥土里钉有一根粗壮的松木桩,木桩顶部比标记着涨潮最高点的那条杂草丛生的深色线条低一英尺。潮水仍然不高,差不多才淹到木桩的一半。在翻动的波浪上方漂浮着一具男尸,他被链条捆着胸部——或者说曾经是他胸部的地方——系在木桩上。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有多久,但从外表来看,应该够久了。他的颅骨上有条窄小的白色伤口,头发和头皮都已经被撕扯掉。没办法说他之前长什么样——河边的鸟之前肯定忙了一阵子。

菲格斯在我身边,用法语轻声地说了些特别污秽的话。

“那是海盗。”弗里曼船长简洁地说。他走到我身边,停顿了很久,往河里吐了一口嚼烟草带来的棕色唾液。“如果他们没被带去查尔斯顿绞死,有时候就会在低潮时被捆在木桩上,被河水淹死。”

“海……海盗很多吗?”伊恩也看到了那具尸体。他年纪不小了,不能过来拉着我的手,但却紧挨在我身边,被晒黑的面容显得苍白。

“没有那么多,不多。海军打击海盗的工作做得不错,不过几年前,哎呀,你在这里每次都能见到四五个海盗被淹死。人们会花钱乘船出来,坐着看他们被淹死。黄昏涨潮时这里真的很漂亮,河水会变得一片红。”他说,下巴以缓慢、怀旧的节奏移动着。

“你看!”伊恩忘掉了尊严,抓住了我的胳膊。岸边有动静,我们看到了有东西把鸟惊飞了。

那个东西滑进水中,长五六英尺的躯体上有鳞屑,在河岸的软泥上留下深深的沟槽。船的远端,那位水手低声说了些什么,但并没有停止撑船。

“那是鳄鱼。”菲格斯说,然后反感地做了一个摇滚手势。

“不,我觉得不是。”詹米在我身后说道,我转身见他在船舱顶上观察着水中那具静止的尸体,以及那个朝它移动的V形水纹。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拇指夹在书中当书签。现在他埋头去查阅那本书。

“我觉得是短嘴鳄。书里面说它们吃腐肉,不吃鲜肉。在咬住人或羊时,它们会把猎物拖到水下淹死,然后再拖回地下的洞穴,让尸体在那里腐烂。”他阴郁地看了看河岸,然后补充道,“当然了,它们有些时候也足够幸运,能够享用现成的食物。”

有东西从下面撞那具系在木桩上的尸体,让它看上去好像短暂地颤抖了,然后伊恩在我们身边发出了低弱的哽咽声。

“你在哪里得到那本书的?”我问道,目光并未移开那个木桩。木桩的顶部在抖动,似乎波浪下面有什么在撕咬它,然后它又静止下来,我们再次看到了那个V形的水纹朝岸边游去。在那个东西浮出水面前,我就转过了身。

詹米把那本书递给我,眼睛仍然盯着黑色的潮泥滩,以及滩上那群尖叫着的水鸟。

“总督送我的。他觉得这本书在路上会有些趣味。”

我低头看了看那本书。它是用朴实的硬布装帧的,书名用金箔印在书脊上——北卡罗来纳州自然历史。

“呸!那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伊恩在我身边说,惊恐地看着岸上的场景。

“有些趣味,是的,想来是会有些趣味。”我附和道,坚定地盯着那本书。

从来不晕船的菲格斯正兴趣盎然地看着那只爬行动物爬上河岸。“你说是短嘴鳄。不过,它和鳄鱼是一种动物,不是吗?”

“是的。”我说,在炎热当中打了个寒战。我转身背对着河岸。我在西印度群岛时近距离遇到过鳄鱼,不想再见到鳄鱼的其他亲戚。

菲格斯擦掉上嘴唇上的汗水,黑色的双眼紧盯着那个恐怖的东西。

“斯特恩博士跟大人和我说过一个叫索倪尼的法国人的旅行故事。这个人去了埃及,记录了许多他所见所闻的场景和风俗。他说在埃及,鳄鱼都在泥泞的河岸上交尾,母鳄鱼面朝天躺着,如果没有公鳄鱼的帮助,母鳄鱼没法爬起来。”

“噢,是吗?”伊恩专注地听着。

“没错。他说那里的有些人在堕落本能的驱使下,会趁着母鳄鱼被迫这样躺着时,赶走公鳄鱼,然后占据公鳄鱼的位置,毫无人性地占有母鳄鱼。据说这种做法是一种特别强大的魔法,能够让人获得很高的社会地位和很多的财富。”

伊恩惊讶地张着嘴。“啊,你没开玩笑吧?”他怀疑地问菲格斯,然后又转身向詹米求证:“舅舅?”

詹米乐呵呵地耸了耸肩。“我自己宁愿过有品德的苦日子。”他朝我扬起一边眉毛,“而且,我觉得你舅妈不会喜欢我放弃她的怀抱,去与鳄鱼相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