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伯百利的晚宴(第6/7页)

欧罗鲍林德拉!

欧罗鲍林德拉!

欧罗鲍林德拉巴——巴——嘿!

可是唱了没有多久,那声音就说:“另一个,给我另一个头颅。”费罗斯特拉多立刻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他推到墙边某一处去。这是他自己发明的。在隔开头颅室和前厅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落窗板。拉开就能发现里面是一扇穿墙而过的窗口,窗框会沉重而迅速地落下。只不过那窗框是利刃。这个小断头台本不是这么用的。他们现在要非常不科学地杀死他,得到他的头也是浪费。要是他来取这两人的头,那就会大不一样了;一切都要花几个星期时间来准备——两个房间的温度要绝对相同,刀要消毒,头还没有割掉前,一切外部设备都要就位。他甚至还计算过,被害人的恐惧会对其血压造成什么样的变化;并要根据这些变化来相应打开人造血液,以便工作尽可能地连续而不停顿。他最后的想法是,他太低估了这死的恐惧。

两个门徒,从头到脚鲜血淋漓,对视了一眼,沉重地喘息着。意大利人死尸肥胖的大腿和臀部还在颤抖,他们就又被驱使着继续那个仪式:

欧罗鲍林德拉!

欧罗鲍林德拉!

欧罗鲍林德拉巴——巴——嘿!

他们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头颅会再要一个的。”史垂克还记起来威瑟有刀。他骇人地从吟诵中挣扎出来:样子似乎有利爪把他的胸膛从里到外撕破。威瑟也看到了他想做什么。史垂克奔逃的时候,威瑟已经跟在他身后了。史垂克逃到外厅,滑倒在费罗斯特拉多的鲜血上。威瑟挥着刀一阵猛砍。他没有力气切开喉咙,可还是杀死了史垂克。威瑟站起来,衰老的心脏一阵剧痛。他看见意大利人的脑袋滚落在地板上。他觉得应该过去拾起来,拿到里屋里去:给原来那个头颅看看。他就这么做了。然后他感觉到前厅里有东西在动。是不是外面的门没有关?他记不得了。他们是两人挟着费罗斯特拉多进来的;确有可能……一切都如此反常。他放下手中那玩意,即便现在也还是小心翼翼,甚至彬彬有礼的——然后朝两房之间的门走去。接着他退了回来。他在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一只硕大的熊,用后腿站着——它大张着血盆大口,眼睛灼灼,前爪张开,好像要来个拥抱。难道史垂克变成了这样吗?他知道(即便现在,他也没法关心这一点),他生活在世界的最前线,在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〇◆

那天夜里在伯百利,没有人比费文思通更冷静。他既不像威瑟那样是个门徒,也不像费罗斯特拉多那样是个蠢货。他对巨灵有所了解,但对此并无兴趣。他也知道伯百利的方案可能会失败,可他知道如果真的行不通,他也会及时全身而退。他有整整一打可供撤退的方案。而且他神智极其清醒,思想也没有混乱。他从没有诽谤过别人,除非是为了升职;也从没有欺骗过别人,除非是为了获得钱财;也没有真正憎恶过谁,除非那人让他厌倦。他很早就发现情况不对。伯百利要完蛋了吗?如果是这样,他要赶紧回艾奇斯托,他已经为自己打造了一个保护艾奇斯托大学免受研究院侵扰的角色,现在他要再巩固下。不过另一方面,要是此刻有机会能摇身一变,挽救伯百利于即倒,那当然更好。他要等着,直到安全为止。他就等了很久。他发现了一个从厨房向餐厅传热菜的窗口,就钻进去看着情况。他的神经现在极其敏锐,若是有猛兽扑来,他觉得自己也能够猛拉下滑板并锁住。整场屠杀,他都站在那里,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似乎还有笑意,不停地吸着雪茄,坚硬的手指敲打着窗台。一切都结束时,他自言自语道:“哦,太酷了!”显然,这真是一场最惊心动魄的表演。

野兽们都涌到别处去了。他知道在走廊里也许还能撞见一两只,可是他不得不冒这个险。只要有惊无险,危险简直会让他精神振奋。他小心地走到宅子后面,走进车库;看来他必须马上去艾奇斯托。他在车库里找不到自己的车——里面的车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显然还有其他的人在好戏方兴未艾时就决意要逃跑,他自己的车也被偷了。他对此毫无恨意,而是开始找另一辆相同样式的车,这就花了很久,找到之后,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动车子。夜里很冷——要下雪了,他想。他今天晚上头一次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讨厌下雪。他上路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两点钟。

正要发动的时候,他隐约觉得有人钻进了他身后的车后座。“谁!”他厉声问。他决定下车瞧一瞧。可惊人的是,他的身体居然不听使唤;反而不由自主地开着车子出了车库,转到前面,上了路。现在真的开始下雪了。他既不能转头,也不能刹车。茫茫大雪中还开得飞快。他别无选择。他之前常听说过有的汽车,能在后座上驾驶,现在似乎正是如此。让他惊慌的是,他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风驰电掣的车子在那条所谓的吉普赛小巷(有教养的人则称之为魏兰德街)上颠簸飞奔——这是一条罗马时代就有的,从伯百利到艾奇斯托的路,尽是草地和车辙。“小心!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费文思通想,“我是不是喝醉了?要是我不小心,我会摔断脖子的!”可是汽车照样飞奔着,似乎开车的人认为这条小径是一条极好的道路,也是到艾奇斯托的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