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俄亥俄州(第9/11页)
博德克把报纸扔在地上,掏出左轮手枪对准了售货员:“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傻逼混蛋。你到底见过他没有?”
汉克咽了口唾沫,往窗外看去,发现塔尔伯特·约翰逊的改装跑车路过商店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你想干吗,崩了我?”
“别以为我不会,”博德克说,“我会让你小脑袋开花,糖果箱上溅满脑浆,再把割肉刀塞到你手里,让你躺到那台破切肉机旁边去。我只不过是自卫罢了。法官,这个神经病狗杂种想护着杀人犯。”他扳下手枪的击铁:“为你自己行行好吧。这可是我妹妹。”
“对,我看见他了,”汉克不情不愿地说道,“刚才他来过。买了一瓶汽水和一些香烟。”
“他开的什么车?”
“我没看见车。”
“他是走路的?”
“他可能是走着过来的,我猜。”
“他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汉克说,“我没留意。”
“别跟我撒谎。他说什么了?”
汉克看了一眼汽水箱,小伙子刚才就站在那里喝根啤。“他提过一嘴原来住过的老房子什么的,没别的。”
博德克把枪放回了枪套。“看见了?没什么难的,对吧?”他往门口走去,“也许有朝一日你能当个不错的特务。”
汉克看着他上了警车往黑溪路开去。他摊开两手压在柜台上,垂下了脑袋。身后传来耳语般微弱的声音,收音机里主持人又送出了一个真情点播。
53
阿尔文来到山顶,往南走去。林子边上的灌木如今更密了,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找到和父亲去祈祷木走的那条鹿径。已经能看见谷仓的金属屋顶了,他加快了脚步。房子不见了,就像售货员说的那样。他把背包放下,走进曾经是后门的地方。他往前走着,穿过“厨房”,沿着“走廊”来到了母亲病逝的“房间”。他踢着黑色的灰烬和烧成焦炭的家具碎片,希望能找到一点她的遗物,或是他收藏在卧室窗台上的小宝贝们。但除了一个生锈的门把手和他的记忆,一切都荡然无存。石头地基一角整齐地排着一行空啤酒瓶子,某天晚上有人坐在这里喝过酒。
谷仓只剩了空架子。木头壁板全被拆了。房顶锈出了窟窿,红色油漆在风吹雨打下褪色剥落了。阿尔文走进去躲阴凉,看见了角落里的饲料桶,就是以前威拉德拿来装他的宝贝鲜血的那一个。他把它挪到门口当椅子,坐在上面吃了午饭。他看见一只红尾鹰在天上懒洋洋地兜着圈子。然后他拿出了那个女人和死去男人的照片。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情?而且他还是想不通,她离他不过五六英尺,子弹怎么会没打中他?一片寂静中,他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这是个天兆,孩子。最好当心点。”他把照片放进口袋,把桶藏到一捆发霉的稻草后面。随后他开始穿过田地往回走。
他再次找到鹿径,很快就走到了威拉德曾经付出无数辛劳的那片空地。如今空地的大部分已经长满了蛇根草和野生蕨,但祈祷木还在。5个十字架依然竖立着,铁钉的锈迹在上面留下暗红色条纹。其余4个倒在地上,上面爬满了开着橘色花朵的喇叭花藤。有一瞬间他的心揪住了,因为他看见狗的些许残骸还挂在父亲竖起的第一个十字架上。他靠在树上,想着那些通向母亲死亡的日子,威拉德有多想让她活下去。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不管要面对的是鲜血、恶臭、蝇虫还是暑热。任何事,阿尔文对自己说。就在他再次站在父亲的“教堂”中时,他突然意识到,威拉德必须跟随夏洛特而去,这样他才能继续照顾她。这些年来阿尔文一直对他的所作所为心存怨恨,因为她死后他好像对儿子毫不关心。但他随后想起,从墓地坐车回来的路上,威拉德说起要去煤溪看爱玛。之前他从没想过,其实那就等于父亲在跟他说,他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很抱歉。“也许住上一阵子,”那天威拉德说,“你会喜欢那儿的。”
他擦去眼中的泪水,把运动背包放在祈祷木一头的地上,随后走了一圈,在挂狗的十字架旁跪下。他拂去了一些落叶。头骨半掩在土中,两个空洞的眼窝中间,点22来复枪小小的弹孔依然清晰可见。他找到了发霉的项圈,生锈的金属扣袢跟皮圈中间还夹着一小撮毛。“你是条好狗,杰克。”他说。他把地面上能找到的所有遗骨收集到一起——单薄的肋骨、臀骨、一只爪子的骨头——又摘下依然挂在十字架上的薄脆的骨片,轻轻地把骨头拢成一堆。他用一根树枝的尖端和自己的双手,在十字架脚下潮湿的黑土地中挖出了一个坑。他走进这个大约有一英尺深的坑中,将所有遗骨小心摆放在墓穴底部。然后他走到背包旁边,掏出从汽车旅馆拿来的耶稣受难图,挂在十字架的一个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