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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响得犹如鼓声,他的身体紧绷。狂喜的涟漪顺着皮肤流遍全身,体内的源泉猛地喷薄而出,他挺直了脊背。

来了,它来了!狼毛覆盖了他的身体,鬃毛直垂过肩,强烈的愉悦淹没了他,同时抹掉了所有警觉。他脸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狼毛,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过,沁人心脾的快感令鲁本喘息起来。

暗夜里,所有声音都更加清晰,在他身旁缭绕回荡,钟声、音乐声、绝望的祈祷声。他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逃脱房屋的藩篱,跃入无边的黑暗,跃入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等等,拍下来。去找镜子,亲眼见证这一刻,鲁本心里想着。但没时间了,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们要把你活活烧死,老头子!”

他猛地跃上房顶,大雨顷刻就将他浇得透湿,但他却感觉雨点的击打轻盈如雾。

他向着那个声音奔跑,将一条条街巷甩在身后,在高楼间飞跃,跨过低矮的建筑,毫不费力地穿过宽阔的大道,顺着风指引的方向奔向海边。

那个声音更大了,还夹杂有另一个嗓音,随后还有受害者的喊叫。“我不会告诉你,绝不,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鲁本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以逼近想象极限的速度在海特区的高楼间纵跃。就在前方,金门公园渐渐露出形状,那是一片阴暗的大方框。那里有树林,没错,就是那片幽深的美丽森林。就是那里!

他闪电般冲进树林,踩过湿漉漉的草坪,跃上散发着芬芳的树梢。

突然,鲁本看到了,衣着褴褛的老人正在逃跑,他匆匆穿过欧洲蕨掩映的小道,躲避着后面的追捕。有人瑟缩在林中用油布和破纸板搭成的帐篷里观望。大雨如注。

一个袭击者抓住老人的肩膀,把他拖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其他追捕者停下脚步,点燃报纸卷成的火把,但雨水很快就把火浇灭了。

“煤油呢!”抓住老人的男人大喊。老人挣扎踢打。“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他高喊着。

“那就带着你的秘密下地狱吧,老头子。”

拿火把的人在报纸卷上浇了煤油,火光蓦地腾起,煤油的味道与邪恶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臭气熏天。

鲁本一声低吼,扑向拿火把的人,他的爪子深深刺进男人的喉咙,几乎把那家伙的头从肩膀上扯了下来。男人的脖子“咯”一声断了。

然后,鲁本扑向另一个袭击者,那人已经放开瑟瑟发抖的老人,冒着倾盆大雨逃向远处树下的帐篷。

鲁本毫不费力地抓住了他。他本能地张开爪子,全心全意地渴望挖出那人的心脏。他的利爪是如此饥渴。不,不要用牙齿,牙齿的撕咬或许会赠予对方狼的礼物。不,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鲁本的咆哮如同诅咒,他撕扯着那个毫无抵抗之力的男人。“你要活活烧死他,是吗?”——撕开他脸上的血肉,扯烂脆弱的皮肤。爪子刺破颈动脉,鲜血喷涌。男人软绵绵地跪倒,血浸透了他的牛仔布旧外套。

鲁本回过头来,泼洒在草地上的煤油正在燃烧,大雨浇在火焰上咝咝作响,浓烟滚滚,犹如地狱之火。

被追捕的老人瑟缩着跪坐在地,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他望着鲁本,眼神坚定。鲁本看着他在雨中艰难挪动,在暴雨的鞭挞下努力向前,仿佛完全感觉不到雨的肆虐。

鲁本扶起老人。他充满力量,镇定从容,火焰在身旁跳跃,他却感觉不到哪怕一丝温暖。

周围昏暗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低语,还有绝望的咒骂和恐惧的惊号。

“你想去哪儿?”鲁本问道。

老人指了指橡树丛背后的阴暗处。鲁本抱起他,把他送到树荫下。这里的泥土干燥芬芳,纠结的藤蔓与巨型羊齿蕨遮蔽着一座破纸板和油布搭成的窝棚。鲁本把老人放到破布和羊毛毯堆成的窝里,老人蜷缩起来,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

小小的空间里充溢着脏衣服和威士忌的气味,然后是新鲜泥土的味道,鲁本闻到了湿漉漉闪着微光的绿色植物的气味,闻到了黑暗中奋力掘土的微型生物的气味。他退了出去,这个人造的小空间就像某种陷阱。

鲁本迅速跃上树梢,动作舒展自然。他离开森林深处,朝着史丹扬大街昏黄的灯光奔去。这条大道在金门公园东面,柏油路面上的车声仿佛永不停歇。

鲁本飞一般穿过大道,进入潘汉德尔的桉树林。狭窄的林地一直向东延伸。

鲁本尽量在高处行动,脚下的桉树仿佛巨大的草株,窄长的灰叶散发出苦涩与甜蜜交织的古怪气息。沿着公园的狭窄地带飞驰,行云流水般从一棵大树跳到另一棵大树的梢头,呼啸的快感让他想要放声歌唱。然后,他一跃来到共济会大街沿山坡蜿蜒而上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