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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屋子顿时爆发出恐怖的尖叫。“天啊,上帝,他着了魔了。”人们乱作一团冲向门口,这座房子旋即又变空了,顷刻之间所有的人又不再属于这里,只有我们几个男孩子和梅德林留了下来。我们几个男孩子知道这个秘密,如果我们能够说出来,我们早就说了,但是我们不能。我们非常感谢撒旦在最必要的时间提供了最好的帮助。

玛格特脸色苍白,哭泣着;梅德林看起来呆若木鸡;厄休拉也一样发呆;但是格特弗利德的情况最糟糕——他已经吓得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你知道,因为他来自一个女巫家庭,对他而言一旦遭到怀疑情况将很糟糕。这时,艾格尼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看起来虔诚又一无所知,它摩擦着厄休拉,希望得到爱抚,但是此刻厄休拉吓得直缩,躲避着它,又假装着她不是有意冒犯,因为她非常清楚如果跟一只这个种类的猫关系破裂,就不会再得到回报。

但是我们几个男孩子抱起艾格尼斯,爱抚起它,因为撒旦如果没有看好她,就不会对她以朋友相待,这对于我们就是足够的保障。他似乎信任不属于道德感的任何事物。

屋子外面,客人们惊慌失措,四散逃窜,吓得叫人惨不忍睹;他们奔跑着,啜泣着,尖叫着,大喊着,就这样引起哗然的骚乱,很快整座村子里的人都从家里跑出来,聚集到一起,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挤满了整条街道,兴奋又恐惧,摩肩接踵,彼此推搡;接着,阿道夫神父出现了,人们像红海被劈开一样闪出两道人墙,此时,占星师也顺着这条人墙小路大踏步走来,边走边在嘴里喃喃不休,在他所经过之处,密集的人群向后退去,鸦雀无声地充满畏惧,他们的眼睛瞪着他,胸脯涨得老高,几个女人还昏厥了过去。他走在前面,密集的人群随后保持着一定距离跟随着他,兴奋地说着话,彼此询问是怎么回事,要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和真相。而一旦找到了事情的真相,就立刻添油加醋地散布给别人——添油加醋的说法很快把一碗酒扩大为一桶,这桶酒被盛进了瓶子,最后瓶子还仍旧是空的。

当占星师达到集市广场,他径直走向一个表演杂耍的人,那个人穿着古怪,在空中抛耍着三个铜球,占星师把铜球从那人手里夺过来,环顾了一下正从四周聚拢的人群说:“这个可怜的小丑根本就不懂得他的行当。你们靠近点,看一看真正的内行里手的表演吧。”

这样说着,他就把球一只接着一只地抛起来,叫这几个球飞快地轮转着,在空中形成一道闪亮的修长的椭圆形光线,然后又增加进一个,又增加进一个,又增加进一个,速度很快,没有人看见他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球——他继续增加,增加,增加,椭圆形一直在延长,他的手灵巧地滑动着,那些球就像一张网,已经一片模糊,跟他的手混到一起区分不开了。有人查数说,现在空中大概有一百个球。纺纱般旋转的巨大的椭圆形在空中达到了二十英尺高,形成一幅闪闪发光的奇妙景观。然后他盘起胳膊,叫这些球在他的帮助下继续旋转——他做到了这一点。几分钟以后,他说:“看,那已经做到了。”话音未落,那个椭圆就破碎了,纷纷掉落下来,球落得到处都是,滚来滚去。无论每个球滚到哪里,人们都吓得躲闪开,没有人想碰一下它们。这情景叫占星师发笑,他嘲笑这些人,管他们叫胆小鬼和老太婆。然后,他转过身看见一根绳索,他说愚蠢的人们每天都浪费金钱去看一个笨拙无知的废物表演,简直降低了这门美妙的技艺的身价,现在他们可以见识一下一位大师的本领了。说着,他一跃跳到空中,双脚稳稳地踩到绳索上。然后他单只脚跳完了整段绳索的一个来回,两只手还紧紧地捂住了眼睛;接下来他又开始翻筋斗,既有前滚翻,又有后滚翻,总共翻了二十七下。

人们哆哆嗦嗦,不停地嘀咕着,因为占星师已经老了,以前一直是行动迟缓,步履蹒跚,甚至有时瘸得站不住脚。但是现在他却如此灵活矫健,继续活力四射地表演着他那滑稽古怪的动作。最后,他身轻如燕地跳落到地上,转身离开了,穿过那条路,拐过拐角消失了。然后,这一大群苍白、沉默、坚实的人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彼此面面相觑,仿佛在说:“这是真的吗?你也看到了,还是只有我看见了——而我原本在做梦呢?”然后他们忍不住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耳语,成双成对地交谈起来,朝家里走回去,一路上仍满怀畏惧地交谈着,彼此把脸凑在一起,把一只手放在胳膊上,还做出其他诸如此类的人们在被什么事情深深打动时所做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