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揪抨玉子忧唐僧 清风晓月遁玄虚 (第2/5页)

三藏见玄虚说得确凿,不得不信,其实惜懂,只好胡乱应承。玄虚又道:“有一年浴佛节,咱兄弟俩月下坐隐①赌胜,我还输你一串紫檀数珠呢!”

三藏目瞪口呆。又听玄虚道:“想贤弟棋艺定会大有长进。且喜今夜月明风情,咱们手谈②三局,重叙旧情如何?”三藏连连摆手道:“贫僧奔术拙劣,恐不是法兄对手!”玄虚道:“贤弟莫客气!咱们兄弟腰隔三世,且喜重逢,今宵若不以棋会友,尽欢而散,明晨一别,又不知何年何世再得相会!”

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那唐僧见玄虚动情,手足失措,只道:“这如何是好!”行者已“看马”回来,道:“师父便应了吧!不然,岂不叫人小觑东土之僧不学无术!”三藏叫行者激将,也是无路可退,只好应了。

玄虚闻言大喜,即击掌令人取来揪抨玉棋。三藏执黑,玄虚拈白,开始布子。下了几着。行者道:“你们下哑棋,老孙看着无昧,也讲些门道给俺听听!”三藏道:“贫僧不敢班门弄斧!”玄虚便不谦逊,开口曰:

“这棋局纵横,各分十九路,合三百六十一道。一者,据天元而运四方,三百六十合周天之数。对奔之道,为上者,则远棋疏张,置以会围,得道之胜,不战而屈人;中者则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

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

行者听了,如堕五里雾中。三藏抚掌道:“法师果然为弈林高手:前人棋旨,烂熟于心。贫憎岂是对手!——这便推枰认输也!”玄虚道:“贤弟,你这是‘真人下露相’。且看你这布局,先起‘势子’,远而不疏,近而不促。起手即攻而兼守;又事‘侵凌’,应援衔结,勾落相连。使我路狭势赢!”

三藏道:“见笑了!贫僧不过是胡乱落子,哪有甚章法!”么虚道:“兄弟,这股对阵,终无甚意趣!自古‘博弈’、‘博弈’,不可遽断。咱们便以这局棋博一博如何?”三藏道:“却不知法师要以何物为注?”玄虚道:“老衲以这寺院财产田亩为博采,贤弟便是那个包袱,如何?”

唐僧吃了一惊,一迭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包袱中僧帽袈裟诸物皆是皇上所赐,怎敢作赌注!万一输了,日后如何向圣上交代!”玄虚道:

② 坐隐、手淡——皆为围棋雅号。《世说新语》:“王中郎以围棋为坐隐;大 公以围棋为手谈。”

“贤弟三百年前赢我念珠,愚兄一直耿耿于怀呢!”唐僧只沉吟不语。行青生性好胜,插言道:“师父,怎见得会输呢?”唐僧道:“莫非你善弈?”

行者道:“不战而拱手称臣,咱们师徒面子何在?”附耳道:“且应下,看他有何伎俩。”唐僧知行者神通,便慨然应允。玄虚以为三藏上钩,狂喜,令:“焚香上茶,我与贤弟重续三百年前棋缘!”

两僧人便投子对挛。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场好战。有诗为证:

汝授数子式斗折,吾应几手布晨星。

俄顷两犬牙错,便起金戈铁马声。

猛势乍来海潮急,赢形忽去幽泉涌。

禅房纹揪正鏖战,天井竹影曳清风。两人自戌时下到子初,中盘厮杀初毕,其局势,大抵均称。行者看得头昏脑胀,又不能离开,抓耳挠腮,好不难受。那玄虚急于取胜,趁行者心不在焉之际,朝知客暗递眼色。知客便往香兽里续了一把香。片刻,异香袭来,三藏嗅了,飘飘欲仙,神不守舍,随手拈子而落,不几着,已被对方得了便宜。行者见三藏皱眉,悄问:“师父怎的了?”三藏道:“怎的了,要输也!”

行者心中已明是那香料作祟,知那玄虚作妖即怪,师父凡人肉胎如问抗得了!三藏又窃语道:“徒儿快救我!”行者便把手背到身后,自屁股上揪了两恨毫毛,暗中念动真言,将其变成一已来长的老鼠、两柞长短的狸猫,吱吱哇哇,先后蹿到房梁上,弄得尘土乱掉。玄虚不提防,迷了眼,正揉。

那老鼠夫足,一下子跌至棋盘上,狸猫紧追不舍,也忒地跳下来。这一鼠一猫,三挠两扑,将棋局弄乱,却又一前一后,飞跑出户外。行者赞道:“贵寺有此好猫、硕鼠休也!”三藏亦夸那狸猫灵巧勤快!玄虚气得大骂:“瞎猫死鼠!”要与三藏重新开局。三藏笑道:“月已上南天,子时矣!咱们今世无缘,来世再弃可也!”

玄虚无奈,只好收抨敛子,由知客陪着同了方丈。玄虚恼怒道:“到口的肉竟又飞了,真是怪事!”知客道:“大师,一计不成,弟了还有一计!”

玄虚道:“有甚妙计,快说出来。事成之后,老衲重重存赏!”知客道:“倘玄虚肯耀小的做个监院..”玄虚道:“便聘你做个‘当家师’,快道出你那锦囊妙计来!”知客道:“我看那孙长老鬼头鬼脑,不好对付,因之要在唐长老身上下功夫!”附耳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