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侧有浮云无所寄(第3/16页)

穆远之说:“大娘,我将方子交给伙计了。你去取药,两日后来复诊,切记不能碰水,不能受风,不要和外人接触。”

老妇人谢了又谢,才出去。

夏月起身帮穆远之收拾器具,一脸苍白。

“咬疼你了?”穆远之问。

“小孩子力气还蛮大的,只是有些累。”夏月擦汗道。

“昨日的丸子你可有按时吃?”穆远之突然问。

“啊?”原来那药丸是穆远之开的,夏月笑说,“吃过已经大好,先生医术堪称国手,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穆远之看了看夏月,这次却没有笑,眼神有些探究。

素日里穆远之教她医术,虽然他年轻尚轻,却也异常受夏月尊敬。不过,夏月从小就是一个逗趣的个性,偶尔说说笑,穆远之也由着她。

这次却不同。

夏月顿觉不妥。

“先生,是那孩子的病有何异常?”她刚才就有些疑惑。

“怎么个异常法?”穆远之在盆内净手,问道。

“因为学生有三点不明。先生刚才说是黄疮,可是染上黄疮后患者并不会发烧,为其一;其二,她的脓水挑出来以后黄中带血;其三,小伍做的药汁里有贝晗和蔓梓,学生还未见过用这两味药治黄疮的。”

“闵姑娘心细,那确实不是黄疮。这种病我也不确定,症状有些像黑殷痧。”

“黑殷痧?”

穆远之说:“这是前几年西域一带流行的一种病,很容易传染,而且多发在几岁孩子的身上,一旦病重极难医治,所以……”

“所以方才先生才让我避让?”夏月说,“我身体好着呢,风寒也好多了,也不是孩子,没这么容易染上。况且我跟先生学了多日了,好歹也算个学医之人,不该怕这些。”

说这些话时,夏月神情坦然,并无畏惧后怕之态。

穆远之眼眸一闪。他的五官眉目无特别过人之处,独独那双眼睛好似两团墨迹。

“先生可是有话要讲?”

穆远之迟疑道:“其实,姑娘不必这般自苦。”

夏月愣了稍许,继而缓缓说:“我虽是女子,也想要有自立的一天。”

穆远之看了看夏月,平复下去道:“明日是我考《金匮要略》的日子,姑娘莫要忘了。”

“先生为何不向那位大娘将病情直言?”夏月也接过话题,岔开方才的凝重。

“那孩子患病不久,如今已无大碍,若是言明,反而让亲属恐慌。”言罢,两个人掀帘出了内室。

过了几日,老太太又拿出私房钱,敦促夏月带着荷香去做冬日的新衣。夏月笑道:“我有钱。”

虽说闵老爷一世清廉,却还有些家当。本来除了宅子,大部分东西在他过世前全都变卖了,也不过是为子瑾存个念想,只道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可是,子瑾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拿。

他从不和她谈这些事情。

下午在老太太的督促下,夏月和荷香出门上了街。

成衣店的老板娘刚帮夏月量完尺寸,便有个梳着垂髫的孩子掀帘跑了进来,吓了荷香一跳。

“去,去,去。子瑾干什么呢,娘在跟客人做事。”老板娘撵着儿子。

夏月一听他的名字便笑了,蹲下去逗那孩子:“呀,你也叫子瑾呀?”因为高辛宝玉的原因,子瑾二字成了很多人家常见的男孩名。

孩子点点头。

夏月眯眼笑道:“我弟弟也叫子瑾。”

孩子似乎经常和客人打交道,一点也不认生,偏着头就说:“那你下次来的时候,带着他和我一起玩弹弓。”

夏月莞尔:“那可不行,他已经是大孩子了。”

从绣坊一出来,便看到斜对面那个金灿灿的“琳琅坊”的招牌。

这店是帝京有名的首饰店。它怪就怪在从不做宝石玉器,单单只打金饰。那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子,从他家作坊师傅的手下一出来,便脱了一身俗气,不知怎的就雅致不凡了起来。

连锦洛的闺阁小姐们也为能有一件琳琅坊的首饰而自喜。她小时候在帝京的时候,娘就在这里请人给她打了一副金锁。后来不小心弄丢了,她还哭了好些天鼻子,直到后来爹又在锦洛新做了一副才了事。

想着这些往事,她嘴角挂起淡笑穿过街,忍不住朝那铺子走去。

那店伙计一见两个人进门就热情地招呼着,将一些寻常小姐们爱用的首饰各挑了几件摆出来,随后既看茶又设座的。

夏月本来就是进来随便看看,可是人家伙计如此盛情,倒也不好走了,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桌子上摆着几个翻开的盒子,里面耳珰、金镯、步摇……琳琅满目。她也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家,手指一一抚过去,华光耀眼,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话。可是,她又哪有这番心思。

伙计见她要走,急忙又说:“小姐要是都不如意,正巧今天还有一批新样式。”说着便又拿了几个锦盒子,打开给夏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