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寂寂寒江明月心(第3/3页)

夏月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女儿红,已经放了好些年。先有十坛是埋在院子的土里,说是等夏月嫁人的时候再挖出来。而剩下的十来坛,是留给子瑾娶亲用的。

夏月走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坛。

他转头看她。

她恼道:“我是怎么嘱咐你的,说了不许喝酒,不许喝酒!”

他默不作声。

“你这是跟谁学的?”

他依旧不说话。月光落在他的脸上,而他只盯着她看。他平时是个极容易脸红的人,可是饮了酒之后,脸却越喝越白。夏月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只见他神色还算清明,便继续数落他。

“楚秦他还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他们辛辛苦苦地守着你长大……”

“我长大了吗?”他突然打断她,反问道。

他唇上的陈清酒还未干,染着月华,将嘴角衬得亮晶晶的,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那双眸像极了锦洛春日的湖水,清澈纯粹。

夏月蓦然想起他的那些心思,顿觉尴尬,避而不答道:“我懒得理你。”语毕,便揽过他身边的一个酒坛子,就要离开。

就在转身的时候,却被他双臂一伸搂了过去。

他坐着,她站着,他环着她的腰。

夏月急了:“子瑾,他们会看见的。”

而他却埋着脸,隔着衣裳贴着她腰上的肌肤道:“随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我不想听。”

哪怕说着这样蛮不讲理的话,他的语气仍然是万般苦涩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会让你走,你要是把他们叫来了,那不如索性把话说明了,这样再好不过。”

他和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他见她没有硬要挣脱的意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了松。

他怕她推开她,他怕她哭出来。

他甚至怕她再像上次那样说出决绝的话来吓唬他,所以他宁肯选择什么也不听。

他说:“以后再不要用你去做尼姑这样的话来威胁我,我会很害怕很心痛。你不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罢,都不要拿自己来威胁我。所以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让我叫你什么就什么,我都依你。

“有时我在想,要是那一天我没有对你无礼,是不是我们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所以,我就该把它捂着藏着,烂在自己心里,到死也不让你知道。而且,若不是我……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他这一生因为耳疾,极少在人前说如此冗长的话,一顿一顿,加上酒意甚是困难。而此刻,他言及这里,情绪却再也无法自制,最后那句话几乎哽咽得接不下去。那种悔意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心智,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夏月完全明白他要说什么。她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伸手想将他的头抬起来,而他却紧紧贴着她的腰身,不肯让她碰他的脸。

她知道,他哭了。

随即,她感到他的泪,将自己腰间那片被他眼睛挨着的衣衫,渐渐染湿了。

夏月犹豫了一下,双手最终落在他的头上,十指插进了他的黑发,自己的眼泪也随之决堤而出。

这一夜,子瑾最后是枕在她的腿上睡着的。

借着醉意,他生平最后任性了一次。

他发誓,他定要成为一个强大到可以保护她的男人,让她此生不再受任何委屈。

第二日,子瑾便和楚秦、楚仲去了南域,而夏月则带着荷香前往母亲在帝京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