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36/64页)

接着是“轰”的一声。

一阵雷鸣。

原来是雷,沙德维尔醒来后心想,但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他睁开眼,十三只玻璃假眼注视着他。那是特蕾西夫人闺房中各式柜架上的毛绒玩具。

沙德维尔把头一转,发现有个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而那人正是他自己。

啊,他心惊胆战地想道,这是那种什么离魂体验。我能看见自己,这回可真叫失魂落魄了……

他拼命做出游泳的动作,试图靠近自己的身体。和故事中的常见情节一样,他的判断力很快恢复了正常。

沙德维尔松了口气,心想怎么会有人在卧室天花板上装镜子。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中士爬下床,穿上靴子,小心地站起来。似乎少了点什么。一根烟卷。他把手深深探入口袋,掏出一个小罐,开始卷烟。

我做了个梦,他心想。沙德维尔不记得自己的梦境,但不管梦到的是什么,都让他感觉怪不舒服的。

他点燃烟卷,正好看见自己的右手:终极武器。最终审判日的武器。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壁炉架上的独眼泰迪熊。

“邦!”他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沙德维尔不习惯咯咯笑,所以很快开始咳嗽,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他想来点喝的。一罐香甜炼乳。

特蕾西夫人应该有些。

他大步走出卧室,向厨房前进。

沙德维尔在小厨房外停下脚步。特蕾西夫人正跟什么人说话。一个男人。

“那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她问道。

“啧,侬这恶婆娘。”沙德维尔嘟囔道。她显然正跟一位绅士访客在一起。

“说实话,亲爱的夫人,这种情况下我的计划难免有些变动。”

沙德维尔听得血液凝固。他迈步穿过珠帘,高声叫道:“索多玛和蛾摩拉的罪人啊!欺负无力抵抗的妓女!从俺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特蕾西夫人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在哪儿?”沙德维尔问道。

“谁?”特蕾西夫人问道。

“某个娘娘腔南蛮子。”他说,“俺听见他叨叨了。就跟这儿,向侬暗示着什么。俺听得真真的。”

特蕾西夫人张开嘴,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不是某个娘娘腔南蛮子,沙德维尔中士。是‘那个’娘娘腔南蛮子!”

沙德维尔把烟卷扔在地上。他举起胳膊,微微颤抖着指向特蕾西夫人。

“恶魔。”他嘶哑地说。

“不。”特蕾西夫人用恶魔的声音说,“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沙德维尔中士。你在想这个脑袋随时可能一圈圈旋转,然后开始吐豌豆浓汤,就像《驱魔人》里那样。好吧,我不会的。我不是恶魔。另外,我希望你仔细听听我要说的话。”

“恶魔,闭嘴。”沙德维尔喝令道,“俺可不想听侬瞎咧咧。侬晓得这是甚吗?是一只手。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和拇指。今儿晌午,它已经除掉你的一个同类。侬赶紧滚出这位女士的脑袋瓜,不让俺把侬就轰到天国去。”

“问题就在这儿,沙德维尔先生。”特蕾西夫人用自己的声音说,“天国正在降临。问题就在这儿。亚茨拉菲尔先生都跟我说了。现在别再搞得像个老傻瓜了,沙德维尔先生,坐下来,喝杯茶。他会给你解释清楚。”

“俺可不听他那来自地狱的哄骗,女人。”沙德维尔说。

特蕾西夫人冲他笑了笑。“老傻瓜。”她说。

沙德维尔什么都能对付,就是这个不行。

他坐在椅子上。

但没有把手放下。

摇摇晃晃的高架标志宣告南向车道暂时关闭,一小片橙色交通锥森林已然树立起来,疏导机动车拐弯驶上北向车道。还有些标志要求机动车减速到五十。警车驱赶着来往车辆,就好像是群身上长有红色条纹的牧羊犬。

天启四车手没有理会这些标志、交通锥和警车,继续沿着空荡荡的M6公路南向车道行驶。另外的四车手就跟在后面,他们稍稍减速。

“咱们,呃,要不要停下来什么的?”特别酷的人问。

“对。可能会撞车。”踩到狗屎说。他之前是所有外国人特别是法国佬,再之前是你使劲拍一下都不能正常工作的东西,从来不是无酒精啤酒,曾当过几分钟难言之隐,过去被人称作油泥。

“咱们是下一波天启四骑士。”重度伤害说,“他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