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35/64页)

“我当然没喝酒,你这蠢货。你能看见那堆鱼,对吧?”

在鱼堆顶端,一只很大的章鱼冲他们懒洋洋地挥舞着触须。警长压抑住向它挥手的冲动。

另一名警员把身子探进警车,正冲着对讲机说:“……波纹状钢和鱼,在距离十号路口一英里的地方,堵塞了M6号公路向南的道路。我们必须关闭所有南向车道。对。”

雨下得更大了。一条从天而降的小鲑鱼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正不屈不挠地朝伯明翰游去。

“太棒了。”牛顿说。

“哦。”安娜丝玛说,“对谁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站起来,没有理会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直接走进浴室。

牛顿提高声音说:“我的意思是说,真的很棒。真的真的棒极了。我一直希望会是这样,结果真是这样。”

屋里传来一阵流水声。

“你在干什么?”他问。

“洗澡。”

“啊。”他下意识地猜测着,是所有人事后都要洗个澡,抑或只有女人需要。另外他还有种跟下体洗浴盆相关的猜想。

“我跟你说。”安娜丝玛裹着条蓬松的粉浴巾,从浴室走出来时,牛顿说道,“咱们可以再做一次。”

“不行。”安娜丝玛说,“现在不行。”她已经擦干身体,从地板上捡起衣服,很自然地一件件穿好。牛顿宁可在室内游泳池里为免费换衣间等上半小时,也不愿面对在人前宽衣解带的可能性。他现在隐隐有些震惊,同时兴奋得几乎发抖。

安娜丝玛的身体时隐时现,仿佛魔术师的双手。牛顿试图数清她的乳头,可惜没有成功,但他也不在乎。

“为什么不?”牛顿说。他本想指出可能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发自内心的声音告诫他别这么说。牛顿在短时间内成长得十分迅速。

安娜丝玛耸耸肩,对一个正在穿黑长裙的人来说,这不是简单的动作。“她说咱们只做了一次。”

牛顿张了两三次嘴,然后说:“不会的。绝对不会。她不可能预言到这个。我不信。”

安娜丝玛已经穿好衣服,她走到卡片匣前,抽出一张递给牛顿。

他读了读,脸一下红了,随即板着面孔把它递了回去。

不光是因为艾格尼丝预见到了这件事,也不是因为她用最浅显的密语写了出来。主要是因为这些年来,许多仪祁家人在页边空白上写下的一段段祝词。

安娜丝玛把湿毛巾递给他。“给。”她说,“快点。我做了三明治,咱们必须做好准备。”

牛顿看着浴巾。“这是干什么?”

“让你洗澡。”

啊。如此说来,这是不分男女都要做的事。他很高兴自己搞清了这个问题。

“但你得加快速度。”安娜丝玛说。

“为什么?这座房子就要爆炸了,咱们必须在十分钟内离开。”

“哦,不。咱们还有几小时。不过我几乎用光了热水。你头发里有好多泥灰。”

暴风雨在茉莉小屋周围卷起最后一阵旋风。牛顿拿着不再蓬松的粉色湿毛巾,挡在身前关键部位,向浴室蹭去,准备洗个凉水澡。

在沙德维尔的梦境中,他飘浮在一个绿意盈盈的小镇上空。绿地中央有很大一堆柴火和干树枝。柴堆中间戳着根木桩。男女老少都聚集在绿地周围,眼光发亮,脸颊发红,激动地期待着什么。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有十个人从草地对面走来,后面跟着位相貌俊俏的中年妇女。她年轻时肯定很有魅力,“生机勃勃”这个词钻进了沙德维尔梦中的头脑。走在女子身前的是猎巫军二等兵牛顿·帕西法。不,不是牛顿。这人比较老,而且穿着一身黑皮衣。沙德维尔心满意足地发现这是古代猎巫军的少校制服。

女子爬上柴堆,把双手背到身后,让人捆在木桩上。柴堆被点燃。她冲围观的人群讲着什么,但沙德维尔位置太高,听不真切。人们越聚越拢。

一个女巫,沙德维尔心想,他们在烧女巫。中士心里暖洋洋的。就是这么回事,这才对头。世界就该是这样。

只是……

女子突然抬起头盯着他,开口说:“也包括你这个愚蠢的老傻瓜。”

只是她会死。她会被烧死。而且,沙德维尔在梦中意识到,这是个可怕的死法。

火苗越烧越高。

女子抬起头。尽管沙德维尔认为自己是隐形的,但她还是直勾勾地注视着他,露出微笑。